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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卷着老槐树的叶子打在警车玻璃上,沙沙作响。
黄子弘凡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在真皮座椅上轻轻敲着,节奏和钟意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的轻点重合,像是某种无声的默契。
黄子弘凡“张诚失踪了。”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车里的寂静。
黄子弘凡“他的工作室被搜过,保险柜是空的,桌上留着枚没刻完的玛瑙戒指,戒面刻了个‘囍’字,和槐树上的笔迹几乎一样。”
钟意婳“嗯”了一声,指尖划过自己牛仔裤口袋里的硬物——那枚铁丝戒指被她用红绳缠了圈,藏在口袋内侧,贴着皮肤的地方已经被体温焐得温热。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证物袋,里面是那半片银锁:
钟意婳“李梦的银锁内侧,除了‘梦’字,还有个更小的刻痕,像个‘诚’字,被磨得快要看不清了。”
黄子弘凡转头看了眼证物袋,又迅速转回头盯着前方的路,喉结动了动:
黄子弘凡“曹副队查了张诚的背景,他十年前住过建安里,当时的邻居说,他妹妹就是第一个死在槐树下的女人。”
车刚拐进拆迁区的巷口,车灯就照到了老槐树下的异常——树下多了个新挖的土坑,坑边摆着十一根红烛,六根亮着,五根灭了,烛油顺着烛身淌下来,在地上凝固成蜿蜒的红线,像一条条细小的血河。
钟意婳“停在这里。”
黄子弘凡踩下刹车,没关车灯,光柱直直打在槐树上。
树干上的“囍”字在光线下格外清晰,而在那字的正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个用红漆画的圈,圈里写着个数字:11。
钟意婳“十一根蜡烛,对应十一个人。”
钟意婳推开车门,夜风瞬间灌进衣领,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和之前闻到的脂粉味不同,这味道更冲,像劣质的香烛燃尽后的气息。
钟意婳“灭了的五根,烛芯是被掐断的,亮着的六根,火焰一直在抖,像是有风对着吹。”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在坑边。
坑底铺着块红布,上面放着些东西——十枚戒指,有银的,有塑料的,还有枚玛瑙的,正是张诚工作室里失踪的那枚。
而在这些戒指中间,躺着个小小的铁皮盒,和之前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黄子弘凡“别碰。”
黄子弘凡跟上来,按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热,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觉到。
黄子弘凡“技术队马上到,可能有指纹。”
钟意婳没动,目光落在红布的角落——那里绣着行小字,针脚歪歪扭扭的:
钟意婳“岁岁长相守,差一不成双。”
钟意婳“差一?”
她低声重复,忽然看向那十一根蜡烛。
钟意婳“现在死了十一个,还差一个?”
话音刚落,最边上那根亮着的蜡烛“噗”地灭了,烛芯冒出缕青烟,在风里打着旋,正好飘向钟意婳的方向。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进黄子弘凡怀里,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指尖用力得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黄子弘凡“不对劲。”
黄子弘凡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点发紧的沉。
黄子弘凡“张诚要凑齐十二个人。”
钟意婳猛地抬头,看向槐树上的“11”。
是了,十一不是终点,是还差一个。
她忽然想起那首童谣,最后一句是“轮到我”,而不是“轮到她”。
这时,铁皮盒里忽然传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震动。
黄子弘凡示意她退后,自己戴着手套打开盒子——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个录音笔,和之前在树洞里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按下播放键,先是一阵电流声,接着响起个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还差一个……就凑齐了……她会来的,她答应过……”
声音顿了顿,突然变得尖利,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红绳绕颈,槐树为媒,十二新娘,永不分离……”
录音结束的瞬间,巷口忽然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叮铃叮铃的,和张婶描述的一模一样。
黄子弘凡立刻拔枪,示意钟意婳躲到树后,自己贴着树干往外看——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影骑着自行车过来,后座捆着个麻袋,鼓鼓囊囊的,车把上挂着串红绳,随着车的晃动轻轻摆动。
黄子弘凡“张诚。”
黄子弘凡低声说。
钟意婳躲在树后,指尖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铁丝戒指,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她忽然注意到,自行车后座的麻袋上,沾着片熟悉的叶子——是槐树叶,新鲜的,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而骑车人的手腕上,戴着枚玛瑙戒指,在路灯下闪着冷光,戒面反射的光正好照在槐树上的“囍”字上,把那个字映得像在滴血。
风又起了,老槐树的叶子哗哗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低声哼唱那首童谣。
钟意婳的后背贴着粗糙的树干,能感觉到树皮上的纹路硌着皮肤,像那个歪扭的“囍”字正一点点刻进肉里。
她忽然明白,张诚要找的第十二个人,不是随便哪个年轻女人。
是和这棵槐树有关的人。
是和那些“新娘”有着同样羁绊的人。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没有红绳,只有被口袋里的铁丝戒指硌出的浅痕,在月光下泛着白,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铃铛声越来越近了。
录音笔里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钟意婳握紧了口袋里的铁丝戒指,指腹抵着那道被岁月磨平的接口——那是当年他匆忙间没弯好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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