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茶馆换了新主人,依旧在窗边留着张旧木桌。有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年总来坐,怀里揣着支玉箫,箫身上的“周”字被摩挲得发亮。
“老爷爷,您要听故事吗?”少年见白发老者又在看北方,忍不住搭话。老者的眼睛不好,却总在晴天时坐在这儿,手里捏着半块温润的玉。
老者笑了,声音像被风吹过的枯叶:“你知道鸿雁传书吗?”
少年摇头。他是三年前被一个红衣人送来的,那人说:“去江南,找个爱坐在茶馆看北方的老者,把这个给他。”说着塞来这支玉箫,还有半块碎玉——与老者手里的那半,正好能拼在一起。
“雁子每年南归,都会带着北方的信。”老者摸了摸少年的头,指尖的温度很暖,“我等了很多年,却没等来我的雁。”
少年把箫放在桌上,忽然想起红衣人离开时的样子。那人站在渡口,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团烧不尽的火,望着江南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可我遇见的那个红衣叔叔,”少年说,“他说,有些信不用写,风会带到的。”
老者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落进阳光,像盛着碎金。他把两半碎玉合在一起,接缝处的苔痕早已磨平,露出底下严丝合缝的刻痕——左边是“周”,右边是“温”。
那天傍晚,有雁群从南方飞过,排着整齐的“人”字,往北方去。
少年看见老者望着雁群,浑浊的眼睛里,忽然落下泪来。而茶馆的梁柱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像支没吹完的箫,又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远处的楠木林里,新抽的枝条缠在一起,在风中轻轻摇晃。有两片叶子,一片翠绿,一片绯红,恰好落在同一块青石板上——那是很多年前,有个红衣人亲手铺的,说这样,雪落时,就不会打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