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出鞘的瞬间，带起的风卷着未化的雪沫，扑在温客行脸上。
他没躲。
剑尖停在距眉心三寸处，周子舒的手稳得可怕，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几分不平静。“为什么？”他问，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人心，“顾湘是你的人，曹蔚宁是她心悦之人，你连他们都能算计进去？”
温客行看着他胸前渗血的衣襟，那里的伤是为护成岭留下的，如今却要用来指向自己。他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裹着说不清的意味：“算计？阿絮，你我相识一场，难道不知我温客行最擅长这个？”
他故意抬眼，目光扫过刑架上的顾湘，语气轻佻如旧：“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死了便死了，哪比得上……”
“住口！”周子舒厉声打断，剑刃又逼近一分，划破了温客行额角的皮肤，血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红衣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
顾湘在刑架上挣扎起来，铁链摩擦着皮肉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先生！不是谷主的错！是他们逼他的！是这些伪君子——”
“闭嘴！”温客行猛地转头喝止，眼神狠戾得让顾湘愣住，“一个卑贱的婢女，也敢妄议主子的事？”
周子舒看着这一幕，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凉透了。他想起在客栈里，温客行护着顾湘时那副“我家阿湘年纪小”的模样；想起曹蔚宁笨拙示好时，温客行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原来那些都是假的，鬼谷谷主的心，从来都是冷的。
“看来，是我天真了。”周子舒缓缓收剑，转身欲走。
温客行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就像无数次并肩时那样。可这一次，周子舒侧身避开了。
指尖落空的瞬间，温客行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阿絮，你要去哪？”
“离开这里。”周子舒的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从此你是鬼谷谷主，我是四季山庄庄主，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温客行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那山河剑谱呢？那月下煮酒呢？那‘知己’二字，也能一笔勾销？”
周子舒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温客行，”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从你让那些人踏入四季山庄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不剩了。”
话音落时，白衣剑再次鸣响，这一次，是真的要断了。
温客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谷口，才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他踉跄着扑到刑架前，用尽力气斩断铁链，将顾湘抱进怀里：“阿湘，别怕，我带你走……”
顾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谷主，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让阿絮知道，那些所谓的正道，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周子舒为他动怒，便可冠上“与鬼谷同流合污”的罪名，将四季山庄连根拔起。
因为他宁愿阿絮恨他，也不愿看他再受一丝伤害。
温客行望着谷口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风雪还在呼啸。他抬手捂住心口，那里疼得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比任何伤口都要致命。
他终究，还是把阿絮推开了。在这场以爱为名的算计里，他成了唯一的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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