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划破暮色时，温客行几乎以为是幻觉。
他靠着石壁，看周子舒的身影在黑衣人间穿梭，玄色衣袍翻飞如墨蝶，剑光过处，血珠溅在雪地上，开出一串凄艳的花。那些自称正道的修士显然没料到他会折返，一时乱了阵脚，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阿絮小心！”温客行见有人从背后偷袭，想也没想便扑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挡下那记掌风。喉头一阵腥甜涌上，他却笑着转头，看周子舒反手一剑刺穿那人咽喉，“我说过，要收拾杂碎，也得等我……咳咳……等我喘口气。”
周子舒收剑回身，眉头拧得死紧，伸手按住他渗血的后背：“闭嘴。”指尖触到温热的血，心像是被攥住了，疼得发闷。
温客行却得寸进尺，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阿絮，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再胡说，就把你扔在这儿喂野狗。”周子舒嘴上斥着，动作却放轻了，扶着他往石壁内侧挪了挪，避开风雪。他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温客行身上，带着熟悉的、淡淡的酒气，“伤成这样，还学人家硬撑。”
“不然呢？”温客行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混着笑意，“难道真让你以为，我是那种连自己人都杀的混账？”
周子舒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伤药，撕开他的衣襟。伤口狰狞地翻着，是掌力震碎了内腑的痕迹，比他胸前的剑伤重得多。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撒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那些人是谁？”他忽然问，声音很轻。
“昆仑派的老东西，”温客行疼得嘶了一声，却还是笑着说，“当年我爹娘的事，他们也掺了一脚，如今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再吞了鬼谷和四季山庄，好坐稳武林盟主的位子。”
“曹蔚宁和顾湘呢？”
“我让哑婆婆提前送他们走了，”温客行望着洞口的雪光，“那具尸身是个替身，阿湘哭成那样，倒是演得真像。”
周子舒的手顿了顿，药粉撒在伤口边缘。他想起哑婆婆塞给他的玉佩，想起那两个字“快走”，想起自己在山庄里那七日的辗转难眠。原来不是信任碎了，是他自己，差点错过了真相。
“温客行，”他抬眼，眸子里映着洞外的雪光，“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信了他们。”
“我知道。”温客行握住他的手，掌心滚烫，“是我不好，不该用这种法子骗你。我只是怕……怕他们伤了你。”
怕那些明枪暗箭，怕那些冠冕堂皇的算计，更怕自己护不住他。所以才宁愿做那个恶人，把他推开，让他恨自己，至少能平平安安活着。
周子舒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强撑的笑意，忽然俯身，轻轻抱住了他。“蠢货，”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带着未散的后怕，“你以为，我周絮是什么人？是能被几句流言就挑拨的？”
温客行的身体僵了僵，随即反手环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阿絮……”
“别说话。”周子舒按住他的后颈，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先养好伤，剩下的账，咱们慢慢算。”
洞外的风雪还在呼啸，洞内却渐渐暖起来。周子舒抱着怀里的人，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指尖划过他后背的伤口，轻轻叹了口气。
这世上最笨的人，大抵就是眼前这个了。明明是想护着他，却用了最伤人的法子；明明怕他走，却偏要把他推开。
不过没关系。
他回来了。
这一次，换他来护着这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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