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公寓里,落地灯在墙角投下昏黄的圆,向云书蜷缩在沙发里,膝盖几乎抵到胸口。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这个数字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像极了昨夜梦境里星核祭坛上跳动的血色星轨。
窗帘没拉严,有夜风掀起一角,吹得书桌上的素描本哗啦作响。向云书猛地攥紧了沙发上的靠垫,指节泛白。她不敢闭眼,可眼皮却像灌了铅,每眨一次,就有碎玻璃般的刺痛从眼眶深处涌出来。镜子里的人影在昏暗中忽明忽暗:眼下青黑的阴影像被人用炭笔重重抹过,右脸还留着昨天撞在床头柜上的淤青——那是她在梦里挥拳砸向"朋友"时,无意识撞的。
"又做那个梦了?"
低哑的声音惊得向云书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她抬头,看见裴昭倚在门框上,黑色卫衣的领口松松垮垮,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他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可眼神却比冷水更凉,"你最近每天只睡三小时,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向云书慌忙把素描本往怀里藏。本子里画满了扭曲的星轨,还有被黑雾吞噬的朋友们的脸——那些都是她梦里的画面。"我没事......"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动的风铃,"就是最近赶稿有点累。"
裴昭没接话,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他的影子笼罩住她,带着点潮湿的水汽。向云书想往后缩,却被他扣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烫得她眼眶发酸:"你当我瞎吗?"他的拇指擦过她眼下青肿的皮肤,"昨晚两点十七分,你在客厅撞翻了花瓶;凌晨三点零五,你把冰箱里的牛奶全倒进了下水道——你根本没睡,对吧?"
向云书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记忆像被撕开的伤口:她站在星核祭坛中央,十二柄星刃插在脚边,每柄上都缠着朋友的血。阿昭举着剑朝她冲过来,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失望;小棠哭着喊"向云书你为什么要杀我",她的裙摆浸在暗紫色的雾气里;最可怕的是阿野,那个总说"有我在你别怕"的少年,此刻正用染血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早就是他们的人了。"
"我杀了他们。"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在梦里,我亲手杀了所有人。"
裴昭的手猛地收紧。他盯着她泛白的唇,喉结动了动:"所以你就用熬夜来惩罚自己?用不睡觉来逃避?"他突然笑了,可那笑比哭还难看,"你知道吗?上周你发烧到39度,还爬起来给我改设计稿;上个月暴雨淹了地铁,你背着发烧的小棠走了三公里去医院。你总说自己是拖累,可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向云书看见他眼眶发红,睫毛上沾着水光,像被揉皱的纸。这是她第一次见裴昭哭,那个总把"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挂在嘴边的狮子座,此刻像个被抢走糖的孩子:"我们都需要你啊。"
"我怕......"向云书终于崩溃了。她抓住裴昭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我怕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昨天梦里我连阿野的脸都看不清,可他脖子上的指痕那么清楚;今天早上我对着镜子笑,镜子里的人却在哭;我甚至不敢闭眼,怕一闭眼就又回到那个祭坛......"
裴昭轻轻把她搂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暖,带着沐浴露的柠檬香,像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的味道。向云书把脸埋在他颈窝,眼泪洇湿了他的卫衣:"我是不是很没用?大家都在拼命,只有我在拖后腿......"
"笨蛋。"裴昭的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像在哄一只受了惊的猫,"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聚在一起?因为阿野说'双鱼的温柔能缝补所有裂痕',因为小棠说'向云书画的星空比真的还亮'。你从来不是拖累,你是我们的光啊。"
向云书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直到抽噎声变成轻轻的呜咽。裴昭扶她起来时,她脸上还挂着泪,却从包里摸出素描本:"我......我刚才画了幅画。"
本子摊开,十二道星芒从画纸边缘迸发,十二只手交叠在中央。他们的指尖都缠着淡金色的光,像要把彼此的命运系在一起。画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写着:"这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梦。"
裴昭盯着那幅画,喉结动了动。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阿野"的手背——那只手在画里正搭在向云书手背上,指节上还留着她小时候摔破的疤痕。"下次再做噩梦,"他说,"就抓住我的手。十二柄星刃,我替你挡一半。"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画纸上。十二道星芒突然泛起微光,像是被谁轻轻吹了口气。向云书望着那抹光,突然觉得眼眶没那么酸了。她擦了擦眼泪,对裴昭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