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澜瑜,你又在照镜子?"
南知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促狭的尾音。她抱着一摞作业本靠在走廊栏杆上,马尾辫随着说话的动作晃呀晃,发梢沾着刚从花坛摘的栀子花香。
许澜瑜的手指在镜面上顿住。她对着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整理刘海,镜中映出的却不是精心打理的波浪卷,而是眼尾那颗被同学戏称为"泪痣"的淡褐色小痣——其实那是她上周躲在楼梯间哭时,被椅子角蹭出的淤青。
"关你什么事?"她扯了扯裙摆,语气比平时尖刻几分。天秤座的她习惯了用优雅掩饰情绪,可此刻镜子里的人,连微笑都像贴上去的。
南知意却绕过栏杆走过来,指尖轻轻点在镜面上:"你总用读心术当借口,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许澜瑜的神经。
许澜瑜的呼吸一滞。作为双子座星使,读心术是她的能力,也是她的枷锁。从小学起,她就总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同桌羡慕她的新钢笔,后桌讨厌她的香水味,连老师夸她"懂事"时,心里都在想"这孩子怎么从来不笑"。久而久之,她学会了用礼貌的微笑包裹自己,也学会了用"读心"当盾牌——反正你们的心思我都懂,还需要说什么?
可此刻南知意的话,却让她想起昨晚的梦。梦里她站在空无一人的礼堂中央,聚光灯打在身上,可台下所有人的嘴都在动,却没有声音。她想跑,却被无形的线缠住脚踝,直到镜子里映出她扭曲的脸,耳边才响起模糊的呜咽:"你根本不敢说出自己想要什么。"
"你胡说什么!"许澜瑜猛地推开南知意。她的力气大得惊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南知意踉跄两步,后腰撞在消防栓上,疼得倒抽冷气。
"你推我!"南知意捂着腰,眼睛却亮得反常,"许澜瑜,你是不是也觉得......"
"觉得什么?"许澜瑜逼近她,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藏在深处的、另一个声音在喊:"你害怕,你害怕被发现其实你和他们一样,害怕被嘲笑,害怕不被喜欢......"
"够了!"南知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双子座星使的能力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爆发,许澜瑜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七岁生日,她躲在衣柜里哭,因为妈妈说"你要是像妹妹那样活泼就好了";
初中开学,她把所有的朋友都推开,因为听见她们在背后说"她太装了";
上周校刊竞选,她在演讲台上忘词,台下哄笑的声音里,有个女生小声说"我就知道她不行"......
"原来你也这么害怕。"南知意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她的记忆也被撞开了,许澜瑜看见——
三年级的操场,她被男生们堵在角落,书包里的作业本被扔得到处都是,却听见路过的女生小声说"别欺负她,她爸爸住院了";
去年冬天,她在医院陪床,听见护工阿姨对同事说"这姑娘真可怜,一个人照顾妈妈";
刚才在教室,她偷偷把自己的读心术练习本藏在抽屉最底层,因为害怕被别人发现"原来她也会害怕"......
许澜瑜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是冷静的,是能看透所有人心思的旁观者。可此刻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原来她早就在害怕,早就在孤独,只是用"读心"当遮羞布,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乎。
"你......"她想说话,却被南知意抱住了。
"我也是。"南知意的声音闷在她颈窝里,带着哭腔,"我总以为读心术能让我更懂别人,可后来我发现,我连自己都看不懂。上周我帮隔壁班女生捡回被抢的项链,她却在日记里写'那个爱管闲事的南知意,肯定是看上人家男生了'。我当时就想,原来我的善意在他们眼里这么不堪......"
许澜瑜抬起手,轻轻拍她的背。她们的眼泪浸湿了彼此的校服,可奇怪的是,心里的憋闷却慢慢散了。走廊的风掀起她们的发梢,吹得窗台上的绿萝沙沙作响。
"原来你也这么害怕。"许澜瑜重复着,声音哑哑的,"我们一起害怕,多好。"
南知意抬头看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笑得像个孩子:"对啊,一起害怕。反正我读心术那么厉害,以后你的害怕我替你扛一半,你的开心我帮你记两份!"
许澜瑜也笑了。她伸手擦掉南知意脸上的泪,指尖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忽然觉得,原来最可怕的不是被看穿心思,而是永远戴着面具,独自承受所有情绪。就像此刻,两个互相"看透"的人,反而卸下了所有防备。
上课铃响了。她们手拉手往教室跑,许澜瑜的读心术里不再是别人的评判,而是南知意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和她自己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喂,许澜瑜!"南知意在教室门口回头,眼睛亮晶晶的,"放学后去小卖部买草莓味棒冰好不好?我请客!"
"好啊。"许澜瑜笑着点头,"不过得你付钱,毕竟你刚刚推了我。"
"你才是!谁让你先说我懦弱......"
她们的笑声撞在一起,穿过走廊,撞进教室,撞碎了所有关于"害怕"的秘密。原来最珍贵的不是读心,而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把害怕变成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