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上的红色药剂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液。我伸手触碰玻璃瓶，指尖传来心跳般的脉动。墙上的血字开始融化，顺着瓷砖流淌到地面，形成新的文字：

"时间到了。"

口袋里的员工证突然发烫。我掏出来时，原本空白的照片区正慢慢浮现影像——那是我的脸，但眼睛已经是完全的兔眼，血红一片。

远处传来第二声狮吼，比之前更近。窗户外的粉紫色天空开始飘落绒毛般的雪，触到皮肤就融化成蓝色黏液。我看向手术台旁的镜子，里面的我头顶兔耳完全成型，正神经质地抽动着。

"认知稳定剂还剩多少？"镜中的我突然开口，声音却属于老赵。

我颤抖着掏出最后一支蓝色药剂，镜中人影立刻扭曲起来："别用！那是转化剂！看看标签背面！"

翻转注射器，在标签背面发现一行小字："仅限完全转化者使用"。记忆突然混乱起来，我明明记得这些是从园长室拿的...还是说，是穿橙色制服的人给我的？

手术台下的抽屉自动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根胡萝卜，顶端绑着蓝色丝带。我的胃部突然痉挛，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它们看起来如此鲜美，比任何食物都诱人...

"吃啊。"镜中的我捧起根本不存在的胡萝卜大嚼，汁液顺着下巴滴落，"你本来就是兔子，记得吗？小时候邻居都叫你兔子姑娘..."

我猛地砸碎镜子，玻璃碎片在地上组成箭头，指向猿类区深处。员工证在掌心震动，背面浮现新文字："去诞生之室"。

跟着玻璃箭头穿过拱门，走廊越来越窄，最后不得不爬行前进。墙壁的材质从瓷砖变成血肉般的组织，随我的呼吸微微起伏。某个瞬间，我感到有牙齿轻轻啃咬脚踝，回头却只看见自己的运动鞋正在变成毛茸的兔爪。

隧道的尽头是个圆形房间，中央悬浮着颗巨大的心脏，每下搏动都喷出蓝色雾气。心脏表面布满人脸浮雕，我认出其中有饮料亭少女、张明，还有——最恐怖的是——几个不同时期的我自己。

"欢迎回家。"心脏发出雷鸣般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一条肉须从天花板垂下，末端卷着张银色工作证："签署契约，你将成为下任规则维护者。"

肉须展开变成平台，上面放着那本残破的日记。风吹动书页，停在一幅手绘地图上：动物园被标注为"认知滤网"，各个展区用不同颜色标记，边缘处画着扇小门，旁边写着"真实出口"。

心脏突然剧烈收缩，喷出的蓝雾中浮现影像：穿橙色制服的我正在给游客分发蓝色饮料；穿蓝制服的我引导着目光呆滞的人群走向狮子园区；最可怕的是穿黑衣的版本，正在某个黑暗房间用血撰写新的游客守则...

"这些都是可能的未来。"心脏表面裂开道口子，吐出个怀表，"你还有三分钟选择。"

怀表显示11:59，但秒针在倒着走。我翻开日记最后一页，发现原先被血污覆盖的部分现在清晰可见：

"所有规则都是为了掩盖一个真相：动物园是活的，它在通过我们的恐惧进化。园长不是职位，是..."

字迹在此中断。墙上的肉质组织突然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监控屏。每个屏幕都显示着同样的场景：无数个我在不同区域重复着相同动作——猿类区砸镜子、水族馆注射药剂、园长室阅读日记...

怀表的滴答声越来越响，盖过了心脏的轰鸣。我看向自己正在兔化的双手，突然注意到腕表背面刻着行小字："认知先于存在"。

"我拒绝。"我将员工证扔向心脏，"我不是兔子，不是员工，不是规则编写者——我是人类！"

整个房间剧烈震动。心脏表面的人脸同时发出尖叫，肉须疯狂抽打地面。我扑向日记本上的地图，在血肉墙壁上摸索着，终于找到处不同温度的区块。

怀表爆开，里面是那把银色钥匙。插入锁眼的瞬间，整面墙像幕布般拉开，露出后面狭长的金属通道。我跌跌撞撞冲进去，听见身后心脏爆裂的声音，蓝血如潮水般涌来。

通道尽头是扇标着"设备间"的小门。推开门，我僵在原地——这是饮料亭的后仓，穿橙色制服的少女正在调配蓝色液体。她转过头，嘴角的裂痕已经延伸到锁骨：

"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

我后退时撞上货架，几瓶红色液体砸碎在地。少女突然发出警报般的尖叫，皮肤开始剥落。我抓起最近的瓶子泼向她，她融化成一团蓝色粘液，里面游动着无数微型水母。

货架后藏着道暗门，通向室外。踏入阳光下的瞬间，我瘫倒在地，却发现这是狮子园区的中央草坪。雄狮在五米外打盹，它睁开眼，瞳孔是人类的形状。

"你选了最有趣的路。"狮子伸个懒腰，声音像老赵和张明的混合体，"知道为什么狮子只在日落时吼叫吗？"

它的人爪拍向地面，草坪裂开露出下面的镜子迷宫。我坠落时看见无数个版本的自己：兔子形态的、员工形态的、甚至完全变成水母的...最后重重摔在某个柔软物体上。

睁开眼，我躺在猿类区的镜子迷宫里，身旁是那本翻开的日记。新的一页上，墨水正在自动形成文字：

"恭喜你通过测试。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动物园没有出口，因为整个世界的规则都是这样运转的。唯一的区别是，在这里你能看见规则本身。"

远处传来第四声狮吼。天空变成了暗红色，飘落的"雪"现在更像是灰烬。我摸向自己的脸——兔耳消失了，但舌尖能感觉到新生的尖牙。

迷宫的镜子突然全部转向我，映出同一个画面：穿橙色制服的我站在饮料亭，正将红色液体滴入蓝色杯子。而排队的人群中，赫然站着刚入园时的我自己。

"认知先于存在。"所有镜中的我同时说道，"现在，你要编写第一条规则了。"

一支钢笔从天花板缓缓降下。当我握住它时，整个动物园的灯光同时熄灭，只剩钢笔发出幽蓝光芒。黑暗中，无数双眼睛在周围亮起，等待着。

我颤抖着在日记本上写下：

"第一条规则：动物园不存在。"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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