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和母亲护手霜的芬芳截然不同。
"欢迎回来，林晚。"
机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培养舱顶部的观察窗后站着几个模糊身影。他们穿着纯白防护服，看不清脸，但其中一人胸前的徽章格外刺眼——那是镜界公司的logo，一只衔着数据线的眼睛。
我撑着酸软的腿站起来，发现左手还攥着那片割破手腕的玻璃。血已经止住，但掌心的纹路里渗着暗红。启动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腕内侧一道新鲜疤痕，形状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剥离。
"你们以为我会崩溃？"
我对着观察窗冷笑，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
"我们了解你。"机械音说，"从你第一次睁开眼睛到现在，一共经历了四十七次人格重置。每一次，你都会选择回到这里。"
我瞳孔骤缩。
"四十七次？"
"是的。"玻璃映出我的倒影——苍白的脸，发青的眼圈，锁骨处的金属标记正在渗出黑色物质。
"每次你都会质疑母亲的真实性，每次都会用血验证身份，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你会重启系统。"机械音顿了顿，"就在三分钟前。"
我猛地转身，看见身后墙壁上浮现出全息投影。画面里，我正跪在崩塌的记忆殿堂中，掌心启动器与心跳同步震动。那是十分钟前的画面，不，是四十七次循环中的某一个片段。
"为什么？"
我咬紧牙关，指甲掐进掌心，"为什么要让我重复这些？"
"因为你需要答案。"观察窗后的某个人终于开口，是个女人的声音，"而答案只能通过循环获得。"
我盯着她胸前的徽章，突然意识到那不是镜界公司的标志——那是我在陈璐透明化前看到过的图案，也是老宅地下室培养舱底部刻着的符号。
"你们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警报声骤然响起。天花板的灯光由白转红，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往后退，却撞上了突然出现的透明屏障。玻璃上映出我的脸，还有……我身后缓缓浮现的另一个身影。
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面容模糊，但脖颈处的伤疤和我一模一样。
"林晚，"她开口，声音却异常清晰，"你觉得，这次是真的吗？"
我后退半步，后背抵着冰凉的屏障。她往前走了一小步，月光从头顶的观察窗斜照下来，照亮她的脸。
是我。
或者说，是我的模样。
"你是谁？"我喉咙发干，手指微微发抖。
"我是你。"她伸手摸向镜子，指尖在光滑表面留下一道水汽，"或者应该说，我是更早来到这里的那个你。"
环形镜面突然亮起微光，无数个我出现在不同角度的镜面中。有的穿着婚纱，有的裹着绷带，有的脸上带着淤青。她们全都张开嘴，齐声说话：
"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
"你的记忆可能是假的。"
"疼痛能被模拟。"
"血液反应可以复制。"
"你凭什么认为你是最初的那个人？"
我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回荡。额头沁出冷汗，视线开始模糊。培养舱里的液体还在往下滴落，发出规律的"嗒、嗒、嗒"声。
"闭嘴！"
我大吼一声，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狠狠划过手臂。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皮肤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镜中人同时抬手，动作整齐得可怕。她们也划破了自己的手臂，血珠滴落在镜面，溅起相同的弧度。
"不可能……"
我踉跄后退，撞到身后的屏障。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如果连疼痛都能复制，我怎么证明我是我？"
"你不能。"面前的"林晚"向前一步，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因为我们都不是真正的林晚。我们只是她留下的残片，被不断复制、重组、销毁。"
"你说谎！"
我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看着我。
"那就证明给我看。"她轻声说，"做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决定。"
我松开手，后退几步。环形镜面突然发出尖锐的声响，像玻璃裂开的动静。所有倒影同时转头，看向培养舱的方向。
舱门正在缓缓打开。
蓝色液体顺着缝隙往下流，在地面形成蜿蜒的小溪。里面的人慢慢坐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她抬起头，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你好，林晚。"她开口，声音比我多了几分清冷，"我是主控人格。"
"胡说！"我怒吼，"我才是主控人格！"
"那你为什么记得四十七次死亡？"她从培养舱里走出来，赤脚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水声，"为什么每次都要重启系统？"
我哑口无言。
"因为我们都是备份。"她走到我面前，锁骨处的金属标记和我完全相同，"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不信！"
我转身想逃，却被透明屏障挡住去路。镜面中的倒影们开始移动，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镜面，围成一圈将我困在中间。
"你以为自己是在寻找真相？"主控人格继续说，"其实你只是系统的一部分，用来测试情感模块的稳定性。"
"住口！"
"你杀了顾承泽，是因为程序设定你要复仇。"
"你见到母亲，是为了触发情感冲突。"
"你相信的一切，都是我们让你相信的。"
"够了！"
我举起玻璃碎片，狠狠扎向自己的手臂。鲜血喷溅出来，在镜面上留下点点猩红。倒影们同时做出同样的动作，场面诡异至极。
"如果你觉得疼痛能证明真实，"主控人格说，"那就继续。直到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为止。"
我喘着粗气，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迹。她们的伤口也在流血，动作一致，连血滴落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不是真的……"
"你确定吗？"
她突然伸手，按在我胸口。我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和我自己的一样冷。
"如果我们的心跳频率相同呢？"
"如果我们的神经元放电模式相同呢？"
"如果我们的DNA序列完全一致呢？"
"你凭什么认为你是真实的？"
我猛地推开她，踉跄后退。环形镜面突然炸裂，无数碎片在空中悬浮。每一面碎片都映出不同的我——哭泣的、大笑的、愤怒的、绝望的。
数据流从裂缝中涌出，在空中形成记忆画面：法庭上的对峙、老宅地下室的铜镜、陈璐透明化的指尖、母亲沉睡的容颜。
全息屏幕上闪过一行字："记忆重置进度：47/47"
"现在，你该明白了。"主控人格说，"你不是唯一。"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体内的金属颗粒突然剧烈震动，顺着血管往心脏方向游走。
"你说得对。"
我睁开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我不是唯一。"
启动器的震动与心跳同步，锁骨处的标记开始蔓延，像黑色的藤蔓缠绕肌肤。
"但我可以成为唯一。"
我抬起手，掌心正对主控人格。金属颗粒从指尖涌出，在空中形成锋利的刃。
"来吧。"我说，"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林晚。"
环形镜面轰然碎裂，所有倒影齐声低语：
"你不是唯一……"
"你不是唯一……"
"你不是唯一……"
警报声骤然响起，红色灯光疯狂闪烁。培养舱接连爆炸，火光映照在满地碎片上。我听见身后传来机械运转的声响，回头看见天花板缓缓打开，伸出一条巨大的机械臂。
主控人格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手中的金属刃划过喉咙。她愣在原地，脖颈处渗出黑色液体。
"下次见面，"我冲她微笑，"希望你能变得更强。"
机械臂抓住我的腰，将我往上升起。我最后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实验室，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你不是唯一……"
"你不是唯一……"
"你不是唯一……"
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刻，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未完待续\]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不对。
是启动器在震动。
金属颗粒顺着血管往心脏方向游走，像是无数细小的蚂蚁啃噬着神经。我盯着培养舱里那个"自己"，她脖颈处的伤疤和我一模一样，连发梢卷曲的程度都分毫不差。
"你说我是备份？"
我突然笑了，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的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刺破皮肤，一滴血珠缓缓渗出。
倒影中的林晚们同时抬起手，用完全相同的动作划破指尖。血珠一模一样地渗出，在镜面上留下细小的痕迹。
"那就来玩个游戏。"
我猛地将玻璃扎进手臂，深可见骨。剧痛炸开的瞬间，所有镜面倒影同时尖叫。她们的动作整齐得可怕，鲜血喷溅在环形镜面上，像盛开的红莲。
"疼痛能被模拟。"主控人格站在原地，语气平静得可恨，"血液反应可以复制。你杀得再狠，也证明不了什么。"
她说得对。
但启动器知道。
我闭上眼，任由金属颗粒蔓延。它们从指尖涌出，在空中形成细密的网，像蜘蛛吐丝般缠绕成武器的形状。
"你们都是复制体。"
我睁开眼，声音比刀刃还冷。
"但我不是。"
机械臂突然剧烈震动，全息屏幕上闪过一串乱码。实验室的灯光忽明忽暗，警报声变得断断续续。我看见培养舱里的"林晚"瞳孔骤缩，她的启动器开始同步震动——但频率比我慢了0.3秒。
就是现在。
金属刃划破空气，直取她咽喉。她终于露出惊慌的表情，向后急退，却被蓝色液体滑倒。我的武器精准地停在她喉前，差半寸就能割破皮肤。
"下次见面，"我俯身靠近，轻声说，"希望你能变得更聪明些。"
机械臂猛地收紧，将我拽向天花板的裂缝。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环形镜面轰然碎裂，无数个林晚的倒影在数据流中扭曲消散。
"你不是唯一……"
"你不是唯一……"
"你不是唯一……"
低语声越来越弱，最终被警报声吞没。机械臂带着我穿过重重屏障，进入漆黑的通道。黑暗中，我听见有人轻笑一声：
"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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