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回响

\[正文内容\]

我跪在铜镜碎片中间，掌心伤口还在滴血。那些碎玻璃像活了一样，在地上缓缓移动，拼成诡异的图案。锁骨处的金属标记一阵发烫，启动器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要从我手里挣脱。

"看看你珍视的感情。"

黑衣林晚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她就站在我面前，身上缠绕的黑色数据流像蛇一样扭动。书房里的木质纹理开始融化，变成流动的数据。我的手指抠进地板缝里，指甲断了两片。

镜面开始闪现那些亲密时刻的幕后代码标注。陆昭拥抱时的数据流清晰可见，苏婉流泪的参数调整记录精确到小数点后七位，顾承泽亲吻时的测试编号刺得我眼睛生疼。

"那个雨夜他真的会为你受伤吗？还是只是情感模块第37次调试？"

我咬紧牙关，指甲已经深陷进掌心肉里。黑衣林晚伸手轻抚镜面，那些画面突然开始加速播放。无数个我抱着不同的人痛哭、欢笑、争吵，每个表情后面都标注着精确到毫秒的情感波动参数。

钢笔还躺在地上，我抓起它狠狠扎向镜面。锋利的金属尖端在触及镜面的瞬间却诡异地弯曲了。血从指缝渗出来，顺着镜面往下淌，所过之处，代码开始融化。

"你连'爱'的定义都是预设的，可怜虫。"

黑衣林晚的声音像毒液滴进耳膜。我盯着奶茶店的监控画面，那是大学辩论赛后的夜晚。我和苏婉并肩走在路灯下，她说："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为陌生人辩护的样子，都觉得特别耀眼。"当时我脸红得厉害，现在才惊觉她的眼角有一道极细微的反光——那是摄像头在闪烁。

暴雨夜追凶时，陆昭突然把我推开，子弹擦着他左臂飞过。我记得他倒地时溅在我手背上的血是温热的，现在却看见他伤口位置比系统标注偏移了3厘米。那个角度，根本不可能有人工干预的空间。

法庭上，顾承泽崩溃时瞳孔收缩的频率，竟比模拟参数快了0.2秒。

这些微小的偏差像裂缝，让整面镜子发出细密的碎裂声。

"至少我真实地疼过！"我嘶吼着，将带血的手掌按在镜面上。

启动器突然剧烈震动，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全身。黑衣林晚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她伸手要抢夺启动器："给我！你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镜面深处传来母亲的声音："记住，你不是代码，你是选择。"

这声音太过熟悉，从我记事起就在耳边回响。可现在仔细听，尾音处有个极其细微的延迟，就像录音播放时小小的卡顿。

但不管怎样，它让我想起了车祸前的最后一幕：母亲转头对我微笑，眨眼的频率和正常人完全不同。

"妈妈..."我喃喃自语，掌心的启动器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黑衣林晚被掀翻在地，她的黑色数据流像沸水一样翻滚。纯白的数据空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们吞没。

"你以为真是因为你优秀才被选中？"她的声音忽远忽近，"我们都在程序设定里挣扎。"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悬浮在数据风暴之上。下方是无数记忆晶体构筑的塔，每一层都封存着不同的片段。最底层是顾承泽审判的画面，再往上是母亲临终的病床，最顶端却是一间心理诊疗室。

"准备好承担一切了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些熟悉的疤痕都在发光。茉莉花的香气突然涌入鼻腔，那是母亲常用的香水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七岁生日那天，她把茉莉花茶泼在我脸上，因为我说要退学打工。

"你这个废物！"记忆中的母亲尖叫，"连个家暴男都对付不了！"

数据塔开始崩塌，碎片化作利刃划过我的身体。我抓住其中一片，上面映出顾承泽的脸。他正用手术刀划开我的手臂，说要把系统代码取出来。

"你们才是废物。"我对着虚空说道，"把我当试验品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

另一人格持剑出现在塔顶，剑刃上刻着"初始代码"四个字。"释放过往失败记忆碎片。"她冷冷地说。

十七岁的我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破碎的瓷娃娃。那是母亲最喜欢的摆件，我为了救一只流浪猫打碎的。母亲举着鸡毛掸子抽我，说我是扫把星转世。

更多的记忆浮现：顾老夫人烧毁忏悔信，陈璐透明化消散，陆昭袖口露出的机械接口。每一片都像玻璃渣，扎得我鲜血淋漓。

"这些都算什么？"我仰头大笑，任由数据碎片割破喉咙，"就算记忆是假的，痛是真的，恨是真的，想撕碎你们的心也是真的！"

启动器嵌入我掌心，蓝光顺着血管蔓延。数据塔轰然倒塌，我在废墟中抓住核心控制器。远处传来陆昭的呼吸声，规律而沉稳，就像那个暴雨夜他替我挡住子弹后的心跳。

"重启不是终点。"他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握紧控制器，望向远方。黑衣林晚的残影正在消散，她最后留下一句话："你是钥匙。"

现实回归的感觉像被扔进冰窖。我躺在老宅书房的地板上，启动器微弱地亮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苏婉。

她推开门的瞬间，我注意到她嘴角的弧度有些不自然。那笑容太完美，像是经过精密计算。

"你没事吧？"她蹲下身查看我的伤口。

我盯着她的眼睛，在烛光摇曳中，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机械光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