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却仿佛洗不掉空气中的硝烟味。云朗扶着昭临,一步步走向火光冲天的狼穴谷,身后跟着越来越多的狼族。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的战斗的开始,为了封无赦,为了爷爷,为了所有守护的人,他们必须走下去。
狼族的速度远比人类快,领头的公狼很快叼来一块染血的衣料——是封无赦常穿的深蓝色劲装。云朗攥着衣料的手指泛白,狼瞳在火光中亮得惊人:“跟着血迹找!”
狼群立刻散开,绿色的瞳仁在废墟间穿梭,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咽。昭临忍着脚踝的剧痛,用树枝当拐杖,紧跟在云朗身后。爆炸后的狼穴谷一片狼藉,碎石和断木堆成小山,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焦糊的味道。
“这里有动静!”一只灰毛狼突然对着块巨石低吼。云朗立刻冲过去,只见巨石下露出半截衣袖,正是封无赦的。他和几只成年狼合力推开巨石,封无赦果然压在下面,右腿被砸得血肉模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有气息。
“封无赦哥哥!”云朗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眶更红了,“坚持住,我们带你回去!”
狼群自发地用身体搭成临时担架,小心翼翼地将封无赦抬上去。昭临掏出随身携带的草药,捣碎了敷在他流血的伤口上:“别睡,跟我说说话,说你上次答应教我射箭的事……”
封无赦艰难地睁开眼,嘴角扯出抹虚弱的笑:“记着呢……等我好了……就教你……”话音未落就昏了过去。
回到镇上时,天已经蒙蒙亮。陈爷爷和月芙早就守在门口,看到担架上的封无赦,月芙腿一软差点摔倒:“快!把他抬到里屋!我去烧热水!”
陈爷爷处理伤口时,手一直在抖。封无赦的右腿骨头断了三根,后背的旧伤叠加新伤,失血过多导致体温骤降。“凶险啊,”老人一边用夹板固定断骨,一边叹气,“能不能挺过今晚,就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云朗守在床边,用狼族的方式将掌心贴在封无赦的额头上——这是狼族传递体温的办法,能帮重伤的同伴维持体力。昭临则在一旁熬药,药罐里的草药咕嘟作响,散发出苦涩的味道,像极了此刻沉重的心情。
爷爷拄着拐杖走进来,看着昏迷的封无赦,又看看守在旁边的两个孩子,叹了口气:“黑风寨的余党已经被狼族围在狼穴谷的废墟里了,官府的人天亮就到,这次他们跑不了。”他拍了拍云朗的肩膀,“你做得很好,不仅守住了狼族的尊严,还护住了家人。”
云朗摇摇头,声音沙哑:“可封无赦哥哥……”
“他是为了守护才受伤的,”爷爷打断他,眼神郑重,“狼族从不畏惧伤痛,真正的勇士,连死神都敢直面。我们要相信他。”
那天下午,官府果然押着剩下的五个黑风寨匪徒回了镇。据猎户说,这些人被狼族困在废墟里,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领头的匪徒招认,所谓的“狼族秘宝”根本是幌子,他们只是想炸掉狼穴谷,嫁祸给狼族,挑起人族和狼族的矛盾,趁机在混乱中逃跑。
“真是丧心病狂,”张爷爷拄着云朗刻的木拐杖,在院子里骂道,“幸好有你们三个孩子,不然镇上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昭临给封无赦喂药时,他终于有了些反应,睫毛轻轻颤了颤。她赶紧放下药碗,握住他的手:“封无赦?能听到我说话吗?匪徒都被抓住了,你安全了。”
封无赦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却准确地落在她脸上:“云朗……呢?”
“在外面给你熬肉汤呢,”昭临笑着说,眼眶却红了,“他说你醒了肯定饿,非要亲自盯着火候。”
封无赦嘴角弯了弯,刚想说话,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云朗的惨叫。昭临赶紧跑出去,只见云朗摔在灶台边,手里的汤碗碎了一地,右手捂着左臂——伤口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裂开了,鲜血染红了绷带。
“跟你说了别逞强!”昭临又气又急,拉着他往屋里走,“陈爷爷说你的伤口不能用力,你怎么就是不听?”
“我想让他……醒来就有热汤喝……”云朗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狼耳耷拉着,“他最喜欢月芙阿姨做的肉汤了……”
“傻孩子,”月芙走过来,心疼地擦掉他脸上的汤渍,“汤没了可以再熬,你伤口裂开了怎么好?快去让陈爷爷看看。”
陈爷爷重新包扎伤口时,云朗一直抿着嘴没吭声,直到看到封无赦被扶着站在门口,才眼睛一亮:“你醒了!”
封无赦靠着门框,脸色依旧苍白,却站稳了:“听说有人为了给我熬汤,把自己弄伤了?”
云朗的耳尖红了红,挠挠头:“我不是故意的……”
“过来,”封无赦朝他招手,等他走近了,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谢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云朗,动作虽然有些僵硬,眼神却很认真。
云朗愣了愣,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之前的委屈好像都烟消云散了。昭临看着他们,心里突然暖融融的——这两个总是别别扭扭的少年,终于在并肩经历过生死后,卸下了所有隔阂。
接下来的日子,封无赦开始了漫长的养伤生活。云朗每天雷打不动地给他送肉汤,陪他说话解闷,有时还会读爷爷的草药图鉴给他听。封无赦则在云朗刻木雕时,在一旁指点他的姿势:“左手应该再稳点,刻直线时手腕别晃……”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连月芙都说:“现在倒像是亲兄弟了。”
昭临依旧每天放学后来帮忙,有时给封无赦换药,有时帮云朗扶着木头。她发现封无赦其实懂得很多,不仅会射箭,还会看星象,甚至能认出云朗都不认识的草药。而云朗也总能在封无赦咳嗽时,第一时间递上温水,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半个月后,封无赦终于能拄着拐杖走路了。那天他刚走到院子,就看见云朗和昭临在梧桐树下摆弄什么,走近一看,是个新的木雕——刻的是三个手拉手的少年少女,身后跟着只威风凛凛的狼,正是他们三个和领头的公狼。
“送给你的,”云朗把木雕递给他,有点不好意思,“庆祝你能走路了。”
封无赦接过木雕,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突然笑了——这是昭临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明显,不是平时的浅淡笑意,而是眼角都带着弧度的笑:“刻得不错,比上次那个山洞好看。”
“那是,”云朗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练了好久呢!”
昭临看着他们,突然想起雨夜在密道里的场景。那时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封无赦了,以为云朗会一直活在自责里,可现在,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木雕在手里泛着温润的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晚饭时,爷爷举起酒杯:“今天我们要庆祝两件事,一是封无赦康复,二是黑风寨彻底覆灭。”他看着三个孩子,眼神里满是欣慰,“你们用行动证明了,不管是人族还是狼族,只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干杯!”云朗举起果汁碗,和封无赦、昭临的碗轻轻碰在一起,清脆的声响在院子里回荡。
晚饭后,云朗拉着昭临和封无赦往后山走:“带你们去个地方。”他神秘兮兮地,狼尾在身后轻快地摆动。
三人来到溪心坪,昭临才发现这里又变了样——上次的木雕旁边,多了个新的木牌,上面刻着“守护之地”四个大字,是封无赦的笔迹,苍劲有力。木牌周围摆满了野花,是昭临最喜欢的蒲公英和野菊。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云朗笑着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这里商量,就像爷爷说的,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封无赦靠在蒲公英丛边,看着天边的晚霞,突然说:“等我腿彻底好了,教你们射箭。”
“真的?”昭临眼睛一亮,“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没忘,”封无赦的目光落在云朗身上,“尤其是某些总爱冲动的小狼人,更得学学怎么远程制敌,别总想着硬碰硬。”
云朗的耳尖红了红,却没反驳,只是捡起块石头扔进溪水里,溅起一串水花:“我那叫勇敢!”
“是鲁莽,”封无赦挑眉,“下次再敢独自冲进火场,看我怎么收拾你。”
“才不会有下次呢,”云朗小声嘟囔,却偷偷看了昭临一眼,狼瞳里闪着光,“以后我们三个一起,再也不分开行动了。”
昭临笑着点头,心里突然无比踏实。她知道,这个夏天经历的所有惊险和伤痛,都变成了成长的印记,刻在他们的骨血里。而溪心坪的风,会带着他们的约定,吹向更远的未来。
月光升起时,三人往家走。封无赦拄着拐杖走在中间,云朗和昭临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远处的镇上传来狗吠和笑声,安稳而祥和。
“明天还来这里练箭吗?”云朗问。
“不了,”封无赦说,“明天官府的人要来送锦旗,说是奖励我们‘护镇有功’。”
“那后天呢?”
“后天教你刻狼头拐杖,”封无赦看向他,嘴角带着笑意,“爷爷说你的手艺该精进精进了。”
昭临听着他们拌嘴,突然觉得,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比任何惊心动魄的冒险都要珍贵。她握紧了口袋里的青铜哨子,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雨夜的凉意,却再也带不走此刻心里的温暖。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