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封无赦的身影已经像离弦箭般扑了出去。狼爪撕裂空气的锐响混着狼王的咆哮炸开，雪地里瞬间滚起两团缠斗的黑影。外山狼们见状纷纷扑上来，却被闻声赶来的望溪镇狼族拦住——原来封无赦早就安排了族人埋伏在附近，此刻个个亮出狼爪，将外山狼团团围住。
云朗想去帮忙，却被昭临死死拽住。他的伤口在渗血，棉裤已经被染红了大半，拄着拐杖的手都在抖，根本站不稳。
“你去了也是添乱！”昭临把他按在雪地里，自己捡起地上的狼爪匕首，“守住这里！”
她刚冲出去两步，就见一只外山狼绕过缠斗的狼群，直扑向雪地里的狼崽。那小家伙吓得缩成一团，发出细细的呜咽。昭临想也没想就挥出匕首，刀锋擦着狼耳划过，逼得那狼后退了两步。
“人类也敢插手狼族的事？”那狼低低咆哮着，涎水从嘴角滴落，在雪地上砸出小小的坑。
昭临握紧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没学过打架，只能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像爷爷教的那样——遇到野兽不能露怯，越怕越容易被盯上。
就在那狼再次扑上来的瞬间，一道浅棕色的身影猛地撞了过来。云朗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用没受伤的胳膊死死抱住那狼的脖子，疼得龇牙咧嘴也不肯松手：“昭临！快跑！”
昭临看着他胳膊上渗血的绷带被狼爪撕开，心像是被攥住了一样疼。她扬手将匕首掷出去，这次准头极偏，却恰好扎在那狼的后腿上。狼吃痛嘶吼，猛地甩头将云朗甩了出去。
“云朗！”昭临扑过去接住他，只觉得怀里的人烫得惊人——他在发烧，大概是伤口发炎了。
云朗却抓着她的手往狼崽那边推：“带它走……别让它们……伤着它……”
昭临这才发现，他刚才扑过去根本不是为了救她，是为了护住那只狼崽。这傻子，自己都快站不住了，还惦记着别人的崽子。
雪地里的缠斗还在继续。封无赦显然占了上风，狼王的脖子已经被他咬住，只剩下后腿在徒劳地蹬踹。外山狼们见头领被制住，气势顿时泄了大半，被望溪镇狼族咬得连连后退。
“住手！”昭临忽然大喊一声，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亮，“再打下去，你们的狼王就活不成了！”
封无赦的动作顿了顿。狼王趁机挣脱，脖子上的血窟窿往外冒着热气，却不敢再扑上来，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
昭临把云朗扶起来，又抱起那只吓得发抖的狼崽，一步步走到两只狼王中间：“三年前的账，你们咬死了望溪镇的老狼王，望溪镇也占了你们的猎场，早就扯平了。现在你们缺粮，我们可以分一半存粮给你们；这只狼崽，你们带走。”
她从怀里掏出个牛皮袋，是出门时顺手从陈爷爷药铺拿的干粮：“这是见面礼。以后冬天要是缺粮，就派人来望溪镇说一声，只要我们有，就分你们一份。但你们得答应，再也不能闯进镇子伤人。”
狼王盯着她手里的干粮，又看了看雪地里挣扎的族人，喉咙里的咆哮渐渐低了下去。它身后的狼们显然也饿极了，有几只的目光一直黏在那袋干粮上。
“人类的话，可信吗？”狼王的声音依旧粗哑，却少了些戾气。
“我是望溪镇老镇长的孙女，昭临。”她把干粮往前递了递，“我们镇子从不骗人。”
封无赦在她身后闷哼一声，却没反驳。昭临知道他这是默许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狼王犹豫了片刻，终于让身后的一只狼上前接过干粮。它低头看了看昭临怀里的狼崽，又看了看被封无赦扶着的云朗，忽然对着夜空长啸一声——不是之前的咆哮，而是带着某种意味的长调。
外山狼们听到啸声，纷纷收起了狼爪，默默地退到狼王身后。
“开春之前，我们不会来。”狼王最后看了眼狼崽，转身往松林深处走去，“开春后，把猎场还我们。”
“可以。”封无赦的声音冷硬，却带着承诺的重量。
外山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松林里。望溪镇的狼族们发出胜利的嚎叫，却被封无赦一个眼神制止了。他走到昭临身边，看着她怀里的狼崽，眉头又拧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他把云朗的另一半重量扛到自己肩上，“想在雪地里过夜？”
回去的路上，云朗烧得迷迷糊糊，嘴里还在念叨着狼崽。昭临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能感觉到他发烫的呼吸喷在脖颈上，暖烘烘的。
“你说他是不是傻？”昭临小声问封无赦，“为了只外山狼崽，差点把命搭进去。”
封无赦的脚步顿了顿，声音在雪夜里听不出情绪：“他从小就这样。捡过受伤的狐狸，救过被陷阱困住的兔子，连掉进冰窟的黄鼠狼都捞上来过。”他往云朗那边看了眼，“爷爷总说他心太软，成不了狼王。”
昭临想起云朗雕刻时认真的样子，想起他送桂花糕时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这样的心软没什么不好。至少在这个冰冷的雪夜里，有人愿意为一只素不相识的小狼崽冒险，愿意相信仇恨可以用善意化解。
回到陈爷爷药铺时，月芙已经带着草药在等了。她看见云朗渗血的伤口，眼圈一下子红了，一边骂着“傻小子”，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他重新包扎。
云朗烧得厉害，却一直攥着昭临的手不放，像是怕她跑了。昭临坐在床边，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呓语，大多是关于木雕的——“蝴蝶的翅膀……还没雕完……”“马齿苋的纹路……不对……”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块被云朗塞给她的木雕，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果然是只蝴蝶，右翼缺了个角，大概是刚才摔在雪地里磕的。但翅膀上的纹路刻得极细，连翅尖的绒毛都栩栩如生，看得出来下了很大功夫。
“这傻孩子。”月芙给云朗喂了退烧药，看见那木雕时叹了口气，“雕了半个月了，天天躲在柴房里刻，说要给你个惊喜。”
昭临的指尖划过蝴蝶缺角的地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她把木雕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是藏起了一个温暖的秘密。
后半夜，云朗的烧终于退了些。他睁开眼时，看见昭临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块缺角的蝴蝶木雕。他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却发现胳膊被绷带绑得紧紧的，一动就疼。
“醒了？”封无赦不知何时坐在门口，手里削着根木头，“觉得自己很能耐？”
云朗没说话，只是看着昭临的睡颜，狼耳轻轻抖了抖。
“那只狼崽，你打算怎么办？”封无赦把削好的木头扔给他，是块蝴蝶形状的木料，“外山狼虽然走了，但镇上的人要是知道你护着它们的崽，难免会说闲话。”
云朗摸着那块木料，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傻气：“昭临会有办法的。”
封无赦嗤笑一声，却把手里的刻刀扔了过去：“小心点用，别又把爪子割破了。”
天快亮时，昭临被一阵轻响吵醒。她睁开眼，看见云朗正借着油灯的光雕刻那块蝴蝶木料，受伤的胳膊吊在脖子上，只用一只手握着刻刀，动作笨拙却认真。
“你怎么起来了？”她连忙起身想去扶他，却被他按住了手。
“快雕好了。”云朗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光，“本来想新年给你的，现在……可能要晚几天了。”
昭临看着他缠着绷带的胳膊，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刻刀，忽然想起雪地里他死死护住狼崽的样子。这个总爱红耳朵的小狼人，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想要守护的东西，笨拙，却格外动人。
“不急。”她把自己的暖炉塞进他没受伤的手里，“慢慢雕，我等着。”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台上簌簌作响。油灯的光晕里，云朗低头雕刻的侧脸格外温柔，狼耳在光里泛着浅浅的粉色。昭临靠在床边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雪夜虽然惊险，却让某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比如封无赦眼底难得的柔和，比如云朗藏在笨拙下的勇敢，比如她自己心里悄悄滋生的、连雪都盖不住的暖意。
她知道，望溪镇的冬天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个红耳朵的小狼人，再冷的雪夜，也会变得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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