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这里很熟,径直走到吧台前,跟老板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什么。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正擦着杯子,闻言抬手指了指墙上的钥匙板。男人拿了钥匙,转身,目光随意地扫过略显凌乱的公共区域。
视线掠过角落时,在林溪身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像能穿透什么。林溪几乎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或许更短。然后,那目光平静地移开,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男人嘴角的弧度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拎着他的帆布包,转身朝里面的住宿区走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深处。
林溪绷紧的肩膀慢慢松懈下来。他低头,发现自己攥着旅游指南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毫无来由,却又如此真实。手腕的旧伤处又隐隐传来一阵闷痛。
中午,林溪循着空气里越来越浓的辛辣香气,钻进了一条更深的巷子。巷子两边是老旧的居民楼,老居民楼底层挤满小店。裁缝铺的缝纫机哒哒响,五金店门口堆着锈铁管,最多的还是面馆和小炒店,门口支着油亮的矮桌矮凳。地面湿漉漉的,油腻腻的,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和某种生活污水的气息。人们端着搪瓷碗,或坐在门口矮凳上,或干脆蹲在路边,稀里呼噜地吃着面。空气里充满了嘈杂的方言、锅铲的碰撞、食物的香气和汗水混合的味道,浓烈、粗糙、生机勃勃。
林溪在一家人气颇旺的小面摊坐下。油腻腻的折叠桌,矮小的塑料凳。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嗓门洪亮:“吃啥子?”
“小面……二两。”林溪说。
“要得!红汤哈?”老板问。
林溪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嗯。”
很快,一碗红彤彤的面端了上来。宽汤,辣椒籽沉在碗底,几根烫熟的青菜窝在红油上面,撒着葱花和炸得焦脆的黄豆。一股霸道浓烈的麻辣味直冲鼻腔。林溪拿起筷子,挑了一小撮面,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送进嘴里。
一股灼热瞬间在口腔里炸开,逐渐充斥了整个口腔!先是花椒的麻,像无数小针在舌头上跳舞,紧接着是辣椒的猛烈灼烧感,顺着喉咙像火线一般一路烧下去。他猛地咳嗽起来,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整张脸呛得通红。
旁边一个光着膀子、背上刺着模糊龙纹的大汉正吸溜着同样红艳的面条,见状哈哈一笑:“外地娃儿?莫急莫急,慢慢来嘛!”语气带着善意的调侃。
林溪尴尬地捂着嘴,咳得说不出话,只能摆手。他灌了大半杯店家提供的免费凉茶,才勉强压住那股燎原之火。额头上全是汗,后背的衬衫也黏在了皮肤上。他再也不敢尝试那浓烈的红汤,只挑着碗底的青菜和没沾太多红油的细面,小口小口地吃着。舌尖火辣辣的麻木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