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熟

桌子很小，两人面对面坐下，膝盖几乎要碰到。沈岸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水，推了一杯给林溪。茶水浑浊，飘着几片茶叶梗。林溪没动，只是看着沈岸端起他那杯，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我去拿菜。”沈岸站起身，走向冰柜。他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肩膀的线条利落分明。林溪注意到他走路时那种特有的、带着点懒散却异常稳健的步伐，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几分钟后，沈岸端着满满一托盘串串回来。红艳艳的牛肉、翠绿的莴笋、雪白的豆腐泡，全都浸在红油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放下托盘，又转身去拿了两瓶冰啤酒，瓶身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能喝吗？”他问，语气随意得像在问一个老朋友。

　　林溪点点头。他其实很少喝酒，但此刻莫名需要一点酒精来冲淡喉咙里的干涩感。沈岸用筷子撬开瓶盖，泡沫立刻涌了出来，顺着瓶身往下流。他递给林溪一瓶，两人的指尖短暂地碰了一下，林溪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手，但沈岸似乎没注意到，已经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喉结再次滚动。

　　“尝尝。”沈岸用筷子指了指那盘红艳艳的串串，“这家开了十几年，本地人才知道。”

　　林溪犹豫了一下，挑了一串看起来没那么辣的豆腐泡。一口咬下去，麻辣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比中午那碗小面还要猛烈十倍。他猛地呛住，脸涨得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沈岸似乎早有预料，适时地递过那瓶冰啤酒。林溪抓过来猛灌几口，冰凉的液体暂时缓解了舌尖的灼烧感。

　　“忘了说，”沈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要蘸这个。”他推过来一个小碟子，里面是混着蒜泥和香菜的油碟。

　　林溪瞪着他，眼眶还红着。沈岸迎上他的目光，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点，但眼神依旧平静。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蒸汽，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故意的？”林溪终于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呛咳而有些沙哑。

　　沈岸耸耸肩，不置可否。他拿起一串牛肉，熟练地在油碟里滚了一圈，送入口中。咀嚼时腮帮的线条清晰可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看起来游刃有余。

　　“重庆人？”林溪问，也学着沈岸的样子，把串串在油碟里滚了一圈。这次好多了，麻辣味被香油中和，反而激发出一种奇异的鲜香。

　　沈岸摇摇头：“待过几年。”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呢？哪里人？”

　　问题很平常，但林溪的筷子还是顿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盘子里红艳艳的汤汁，轻声回答：“南方。”含糊其辞，明显不想多说。

　　沈岸没有追问。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啤酒瓶渐渐空了。周围的食客来来往往，人声嘈杂，但他们的角落却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只有筷子偶尔碰撞盘子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