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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

齒輪

周六的阳光把美术馆的台阶晒得发烫。陈叙攥着那枚银质齿轮书签站在入口处,指腹反复摩挲着蝴蝶翅膀上的纹路——闵亦寻说这是他用集训时剩下的边角料打磨的,翅尖还留着点没磨平的棱角,硌得手心微微发疼。

“这里。”闵亦寻从旋转门里探出头,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那道月牙形的疤。他手里捏着两张淡蓝色的票根,边缘印着《星月夜》的局部图案,“刚去存包,管理员说不能带水进去。”

陈叙把矿泉水塞进包里,跟着他穿过安检门时,金属探测器发出短促的“嘀”声。她慌忙摸出兜里的书签,闵亦寻已经先一步解释:“是我的机械零件,带进去做个参考。”管理员笑着摆摆手,说上周还有学生带画板进来临摹,“梵高的画啊,总能让人想做点什么。”

展厅里弥漫着松节油和旧纸张的味道。陈叙站在《向日葵》前,看着画布上旋转的金色漩涡,忽然想起闵亦清画的那些向日葵——歪歪扭扭的花瓣,用蜡笔涂得用力,纸背都透出了颜色。

“他生前只卖出过一幅画。”闵亦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指着画框角落的签名,“梵高写信给弟弟说,想画一组向日葵,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陈叙转头时,正撞见他睫毛上落的光斑。阳光透过穹顶的玻璃天窗洒下来,在他发梢跳跃,像极了图书馆地板上晃动的树影。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闵亦清会借《梵高传》,那些被颜料覆盖的挣扎与热爱,或许和被迫放弃画笔的遗憾,有着某种隐秘的共鸣。

走到《麦田群鸦》前时,陈叙看见个穿校服的女生正对着画流泪。女生手里的速写本摊开着,画着片金灿灿的麦田,田埂上站着个举着画笔的小人。

“高二那年美术课,老师放梵高的纪录片,她哭了整节课。”闵亦寻轻声说,“后来才知道,她爸爸反对她学画,把她的画板都劈了。”

陈叙想起自己物理卷子上的红叉,想起母亲半夜悄悄在她书包里塞的安神茶,忽然觉得成长像幅被反复涂改的画,每个人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尽全力涂抹着属于自己的颜色。

拐角处的展柜里摆着梵高的素描稿,铅笔线条凌乱却充满力量。陈叙盯着其中一张静物写生看了很久——画的是只缺了口的陶罐,旁边放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

“你看这里。”闵亦寻指着花瓣的阴影部分,“他用交叉线表现褶皱,和你画受力分析时打斜线的习惯很像。”

陈叙的脸颊有点热。她确实爱在草稿纸上画斜线,尤其是算错题目时,密密麻麻的斜线像片混乱的网。可被他这么一说,那些狼狈的痕迹忽然有了点不一样的意思。

离开展厅时,纪念品商店的风铃叮当作响。陈叙在一堆明信片里翻到张《星月夜》,背面印着句法语:“爱之花开放的地方,生命便能欣欣向荣。”她刚要伸手去拿,闵亦寻已经先一步抽了出来,“我买吧,算谢礼。”

“谢什么?”

“谢谢你帮我照顾薄荷。”他把明信片塞进她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它现在长得比实验室那盆还好。”

走出美术馆时,暮色已经漫过街角的梧桐叶。陈叙看着明信片上旋转的星空,忽然想起倒计时牌上的数字——263天。这个数字像颗悬在头顶的星,既遥远又清晰。

“去吃点东西吗?”闵亦寻指着对面的甜品店,玻璃橱窗里摆着银杏形状的酥饼,“我姐说这家的抹茶大福不错。”

靠窗的位置能看见街心公园的银杏林。陈叙咬了口大福,抹茶馅在舌尖化开,微苦的余味里藏着点甜。闵亦寻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机械臂的三维模型图,他忽然指着某个零件说:“这里的轴承需要重新设计,我打算用磁铁代替弹簧。”

“磁铁?”

“嗯,这样更灵活。”他拿出草稿本画示意图,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就像……就像两个互相吸引的东西,不需要外力也能保持平衡。”

陈叙的心跳漏了一拍,假装专心研究窗外的落叶。秋风卷着银杏叶掠过路面,有片叶子贴在玻璃上,叶脉清晰得像道未说出口的公式。

回到家时,母亲正坐在客厅翻她的错题本。台灯的光落在“闵亦寻”三个字的批注上,母亲忽然抬头:“这个同学的思路很清晰,下次让他来家里吃饭吧。”

陈叙的脸腾地红了,把明信片塞进语文书:“他是竞赛班的,很忙。”

“忙也得吃饭啊。”母亲合上错题本,指尖在“动量守恒”那页停顿了下,“你们班倒计时牌又改数字了?昨天去学校送资料,看见张老师在擦黑板。”

“嗯,262天了。”

“时间过得真快。”母亲起身倒了杯牛奶,“你爸说当年高考前,他在宿舍墙上画了三十个正字,每天勾掉一笔,勾到最后一个时,手都在抖。”

陈叙捧着温热的牛奶,忽然想起美术馆里那个流泪的女生。原来无论选择哪条路,那些藏在心底的热爱与忐忑,都像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既让人紧张,又让人忍不住期待。

周一早读课,陈叙刚把明信片夹进笔记本,就看见闵亦寻抱着摞竞赛资料进了教室。他的校服领口沾着点抹茶渍,大概是周末没洗干净,陈叙递过湿巾时,他的耳尖忽然红了。

“机械臂的图纸改好了?”她小声问。

“嗯,下午去实验室组装。”他翻开资料的动作顿了顿,“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叙刚要点头,林晓语突然撞开后门冲进来,手里挥舞着张通知单:“联合模拟考的座位表出来了!陈叙你跟闵学神同桌!”

教室瞬间炸开了锅。陈叙挤到公告栏前,在理科第一考场的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名字,紧挨着闵亦寻。两人的座位号是“07”和“08”,铅笔写的数字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爱心。

“张老师肯定是故意的。”林晓语撞了撞她的胳膊,“知道你俩物理互补。”

陈叙的脸颊发烫,转身时正撞见闵亦寻。他手里捏着支红笔,笔尖悬在座位表上,像是想划掉那个爱心,最终却只是轻轻点了点“07”和“08”中间的空隙,说:“距离够宽,不会互相影响。”

“谁担心这个了。”陈叙小声嘟囔,却看见他嘴角悄悄扬起的弧度,像被风吹起的纸飞机。

下午的实验课,陈叙果然跟着去了实验室。闵亦寻穿着白大褂,正用镊子夹着细小的磁铁片,台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手指的动作专注而稳定。

“这里需要两个毫米的误差。”他头也不抬地说,递给她一把游标卡尺,“帮我量下这个轴承的直径。”

陈叙握着卡尺的手有点抖,金属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她想起上周在他笔记本里看到的话:“精密仪器需要耐心,就像解物理题,急不得。”

轴承的直径刚好符合标准,她松了口气,却听见闵亦寻“啊”了一声。抬头时,看见他指尖被磁铁吸住的铁片划了道口子,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别动。”陈叙慌忙从书包里翻出创可贴——是上次体育课剩下的,还带着点薄荷味。她捏住他的手指时,发现那道浅茧旁边又多了个小小的伤口,大概是组装零件时被磨的。

“你总爱受伤。”她小声说,创可贴的边缘没粘牢,翘起来一角。

闵亦寻低头看着那片白色的创可贴,忽然笑了:“机械臂做好了,第一个动作就设计成给你递创可贴。”

实验室的钟表滴答作响,窗外的香樟树影慢慢拉长。陈叙看着他重新拿起镊子,忽然觉得那些复杂的零件不再冰冷,它们在闵亦寻的手里,正慢慢变成有温度的东西。

模拟考前三天,陈叙在图书馆的《梵高传》里找到了画展门票。两张淡蓝色的票根夹在第147页,那页讲梵高在阿尔勒的生活,空白处有行铅笔字:“他画向日葵时,总在颜料里掺点向日葵的种子。”

字迹和闵亦清的很像,却比她的更用力。陈叙忽然想起闵亦寻说“我姐给了两张票”时的表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考试前一天,晚自习的铃声响过很久,陈叙还在解最后一道物理大题。闵亦寻收拾书包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她。等她终于算出答案时,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走吧。”他提起她的书包,肩带在他手里晃了晃,“我帮你背。”

夜风吹得香樟叶沙沙作响。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脚步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陈叙数着地上的格子,忽然听见闵亦寻说:“明天考试别紧张,就像平时做练习一样。”

“嗯。”

“你的物理进步很快,”他的声音在风里有点飘,“尤其是电磁场那块。”

陈叙想起他在错题本上写的批注,想起美术馆里的《星月夜》,想起实验室台灯下的侧脸,忽然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走到校门口时,闵亦寻把书包递给她:“明天见。”

“明天见。”

陈叙转身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铃声——是闵亦寻的手机响了。她回头时,看见他慌忙按掉电话,屏幕在黑暗里亮了一下,显示着“姐”。

“我先走了。”他的声音有点急,转身跑向家属区的方向,白衬衫的背影很快融进夜色里。

陈叙站在原地,手里的书包沉甸甸的。她想起刚才屏幕亮起的瞬间,似乎瞥见通话记录里有个未接来电,时间显示是上周六下午三点——正是他们在美术馆看《向日葵》的时候。

夜风卷起她的衣角,倒计时牌上的“259”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陈叙忽然觉得,有些没说出口的话,就像未响的铃声,藏在时光的褶皱里,既让人期待,又让人不安。

她摸出兜里的银质书签,蝴蝶翅膀上的纹路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明天就要考试了,可她的心跳,却比面对任何一道难题时都要乱。

回到家,陈叙把两张画展门票夹进笔记本,和香樟叶、银杏叶、枫叶、明信片挤在一起。灯光下,淡蓝色的票根边缘已经有点卷了,像只想要展翅的蝴蝶。

她翻开《高中数学解题技巧》,在最后一页看到闵亦寻新画的小画:两个小人坐在银杏树下,手里各举着片叶子,旁边写着“模拟考加油”。画得很简单,却比任何鼓励的话都让人安心。

台灯的光晕落在纸页上,把那行字染成温暖的琥珀色。陈叙用指尖轻轻盖住那行字,忽然觉得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不再是冰冷的压力——就像闵亦寻总说“一步一步来”,那些藏在齿轮转动里的期待,那些浸在抹茶大福里的甜,终将和259天后的阳光一起,在某个考场的草稿纸上,开出属于他们的答案。

她把笔记本放进书包,指尖触到那枚银质齿轮。明天的考试,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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