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闵玧其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门口，双手插回口袋。“想好了，凌晨三点前，钥匙还在桌上。三点后……”他拉开门，走廊的光线短暂地涌入，“它就跟你没关系了。”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录音室里重新陷入昏暗和死寂。只有调音台幽蓝的指示灯和那枚躺在冰冷金属桌面上的荆棘钥匙，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刺眼的光芒。

林晚坐在高脚椅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喉咙的闷痛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方时赫OST合同的冰冷触感还残留在指尖，闵玧其残酷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

完美花瓶？还是……录下一堆可能毁掉一切的噪音垃圾？

两条路，每一条都通向深渊。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枚荆棘钥匙。冰冷的金属带着粗糙的浮雕触感，尖锐的尖端刺痛了指腹。这痛感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她想起了月末测评时那个狼狈摔倒后强行爆发的地板动作；想起了仓库陷阱中刺眼的强光和令人崩溃的噪音；想起了声乐考核失败后金硕珍那句“灯光会很亮”的提醒；想起了原创考核聚光灯下，她喷在麦克风上那抹刺目的、属于自己的猩红！

那抹血色，是她的屈辱，她的挣扎，她的……独一无二！是方时赫的手术刀和金老师的“正确训练”永远无法复制的灵魂烙印！

一股滚烫的、不顾一切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烧毁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她不需要完美的花瓶！她不要做方时赫花圃里被修剪的复制品！她的《春日》，必须带着融雪的冰冷、冻土的坚硬、荆棘的刺痛和她喉咙深处尚未愈合的伤口渗出的血的味道！

她猛地攥紧了那枚荆棘钥匙！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力量！

凌晨三点差五分。

废弃的器材储藏间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厚重的门被推开，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金属锈蚀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林晚捂着口鼻，脖颈上的纱布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她拧亮手机电筒，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

里面如同闵玧其描述的，堆满了蒙尘的旧灯架、废弃的布景板、缠绕的线缆，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蛛网。而在房间最深处，那台巨大的Studer开盘录音机如同沉默的巨兽蹲踞在尘埃之中。

林晚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她走到机器前，伸出手，拂去控制面板上厚厚的积灰。复杂的旋钮、跳动的指针、巨大的金属卷盘……一种跨越时空的冰冷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拿出那枚荆棘钥匙——它并不是开这间储藏室的，储藏室的门锁是普通的弹子锁，闵玧其给的钥匙轻松打开了。她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深吸了一口满是灰尘的空气，压下喉咙的闷痛和心头的悸动。

她找到了电源线，插头已经老化，她费力地将其接入墙角的插座。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按照闵玧其之前描述过的、极其简略的操作步骤——虽然他说得语焉不详，但林晚凭着对声音本能的直觉和前世零星的记忆，开始尝试。

打开电源开关。机器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沉睡巨兽苏醒般的嗡鸣，指示灯亮起昏黄的光。她找到一盘落满灰尘、边缘有些破损的空白磁带，笨拙地将其穿过复杂的走带路径，卡入巨大的供带盘和收带盘。动作生涩，手指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