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周末,谢疏桐几乎完全沉浸在《心渊捕影》构建的心理迷宫中。故事围绕着一个擅长利用受害者心理弱点实施完美犯罪的连环杀手,和一位因童年创伤而对人心有着近乎病态洞察力的犯罪心理学家展开。
情节环环相扣,反转迭起,对人性的剖析冷酷又深刻。更让她感到震撼的,是书中对创伤心理的精准描绘——那些被压抑的恐惧、扭曲的认知、自我防御的牢笼……作为一名心理老师,她太熟悉这些理论的影子了,但被如此巧妙地编织进惊悚悬疑的情节里,带来一种既熟悉又战栗的阅读体验。
她窝在沙发里,捧着平板看得入神,时而蹙眉深思,时而因情节的紧张而屏住呼吸,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客厅里只有她偶尔翻动电子书页模拟音效的细微声响。
主卧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闻砚舟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他似乎是出来倒水,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客厅,随即定格在那个蜷在沙发里的身影上。她看得太专注了,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柔和而沉静,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完全沉浸其中。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手中平板的屏幕上。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清晰地辨认出那熟悉的排版和章节标题——正是他写的《心渊捕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闻砚舟握着门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惊愕、难以置信、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最后,所有情绪都被一种强烈的、近乎赤裸的被窥视感所覆盖,烧得他耳根滚烫!
她……在看他的书?她怎么会知道?她看了多久?她……是怎么想的?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炸开,让他一向冷静自持的大脑瞬间陷入混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立刻关上门,将自己重新隔绝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掉这种猝不及防的“暴露”。
然而,他的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目光无法从她专注的侧脸上移开。看着她因为书中某个精妙设计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她因为角色命运而流露出的凝重表情……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满足感,混杂着更深的紧张和忐忑,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谢疏桐似乎感受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猛地抬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空气瞬间凝固。
谢疏桐脸上还残留着沉浸在剧情中的专注表情,在对上闻砚舟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时,瞬间化为惊愕和一丝……被抓包的窘迫。她下意识地想将平板屏幕按灭,手指却僵在了半空。
闻砚舟站在门缝的阴影里,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苍白的僵硬。镜片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里有震惊,有质问,有狼狈,还有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在激烈地涌动,几乎要冲破他极力维持的冰冷外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
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平板电脑因为长时间未操作而自动进入屏保模式时,发出的极轻微的一声“嘀”。
谢疏桐看着闻砚舟那副如临大敌、仿佛被扒光了所有防御的僵硬模样,最初的窘迫感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一种混合着理解、同情和一点点好笑的感觉涌了上来。原来,这个看似刀枪不入、冷硬刻板的男人,最大的软肋和盔甲,是他的文字,是他构建的那个隐秘而汹涌的内心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他那几乎要将她刺穿的目光,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平板,屏幕因为她的动作重新亮起,显示出《心渊捕影》的封面。
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坦然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真诚的赞叹:
“闻先生,”她看着他镜片后翻涌着惊愕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写的……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