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涌与边界

第一卷-－－第四章暗涌与边界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外飘来的栀子花香，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眩晕的气息。沈辞坐在诊疗床边，盯着自己膝盖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耳边是校医絮絮叨叨的叮嘱："伤口不能碰水，记得每天换药..."

　　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从暴雨那天在林砚宿舍过夜后，已经过去两周，可那晚的记忆却像烙在皮肤上的印记，怎么也抹不掉。尤其是林砚给他擦头发时，指尖偶尔擦过耳廓的触感——每次想起来，耳尖都会不受控制地发烫。

　　"听见没有？"校医敲了敲病历本。

　　沈辞猛地回神，胡乱点了点头。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砚站在门口，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手里拿着两本病历本，目光扫到沈辞时微微一顿。

　　"中暑。"林砚简短地对校医说，把病历本递过去，声音有些哑。

　　沈辞这才注意到林砚的脸色不太对。少年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嘴唇发白，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他下意识想站起来，却被校医按回床上。

　　"你也躺下。"校医指了指隔壁床，"脸色这么差还到处跑。"

　　林砚没反驳，安静地躺到隔壁床上。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一道浅蓝色的帘子，沈辞能听见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还有林砚略显沉重的呼吸。

　　"你们兄弟俩轮着来是吧？"校医一边配药一边打趣，"上周是他背你来，今天换你陪他。"

　　沈辞的手指揪紧了床单。自从暴雨那晚后，学校里关于他们的流言就像野草一样疯长。有人说林砚是被迫照顾继父的儿子，有人说他死皮赖脸缠着优等生，更过分的，还有人说他们关系"不正常"。

　　帘子那边传来一声轻咳。沈辞盯着那道浅蓝色的屏障，突然很想掀开它，确认林砚到底怎么了。但手指刚碰到帘子，校医就端着药盘走了过来。

　　"先管好你自己吧。"校医把药和水塞给他，"你哥就是累的，睡一觉就好。"

　　药片卡在喉咙里，苦得沈辞皱起脸。他听着校医的脚步声远去，医务室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和帘子那边林砚均匀的呼吸声。

　　手指再次碰到帘子时，沈辞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他轻轻拉开一条缝，看见林砚侧躺着，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少年的衬衫后背湿了一小片，隐约能看到肩胛骨的轮廓。沈辞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碰到时猛地缩回——他在干什么？

　　帘子突然被拉开。林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浅褐色的眼睛直直望过来，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偷看我？"

　　沈辞的耳根瞬间烧起来："我...我看你...药...药吃了吗？"

　　林砚嘴角微微上扬，从口袋里摸出药片晃了晃："吃了。"他的声音比刚才好多了，却还带着点沙哑，"你呢？膝盖还疼吗？"

　　"不疼了。"沈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结痂的伤口像一只丑陋的虫子趴在那里。他突然想起那天林砚蹲在地上给他擦药的样子，少年的发旋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撒谎。"林砚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膝盖边缘的红肿，"都发炎了。"

　　这个触碰很轻，却让沈辞浑身一颤。他条件反射地想躲开，却不小心碰翻了床头的水杯。水洒在床单上，洇开一片深色。

　　"对、对不起..."

　　林砚叹了口气，从自己床上下来，拿过一旁的纸巾帮他擦拭。两人靠得很近，沈辞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混着些许汗水的味道。少年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投下细小的阴影。

　　"沈辞。"林砚突然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你在躲我。"

　　这不是疑问句。沈辞攥紧了湿漉漉的床单，喉咙发紧。是的，自从那晚之后，他一直在刻意避开林砚——不一起上学，不吃午饭，甚至晚上补课也找借口推掉。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每次靠近林砚，胸口那股莫名的躁动就会失控，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随时可能冲破牢笼。

　　"我没有..."他小声辩解，却不敢看林砚的眼睛。

　　林砚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为什么？"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沈辞瞪大了眼睛。林砚的指尖有些凉，贴在他的皮肤上，像一块冰，却让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想挣脱，却被林砚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是因为那些流言？"林砚的声音沉了下来，"还是因为..."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周慧急匆匆地走进来："小砚！老师说你中暑了？"

　　林砚迅速收回手，转身挡住沈辞通红的耳尖："没事，妈，已经好多了。"

　　周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沈辞湿透的床单上："怎么弄的？"

　　"我不小心..."

　　"我碰倒的。"林砚打断他，语气平静，"正要叫护士换床单。"

　　周慧皱了皱眉，没再多问，只是催促林砚跟她回家休息。林砚临走前回头看了沈辞一眼，那眼神像是无声的质问，又像是某种承诺，看得沈辞心头发紧。

　　护士来换床单时，沈辞借口上厕所溜出了医务室。走廊里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靠在墙上，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胸口那股莫名的躁动。

　　林砚的手，林砚的眼睛，林砚的气息...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沈辞知道自己不对劲，却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种"不对劲"。他只知道，每次见到林砚，心跳就会失控，像是生了病，却又甘之如饴。

　　教室里，下午的物理课已经开始了。沈辞悄悄从后门溜进去，却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放着一本笔记——是林砚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一页都标着重点和例题解析。扉页上贴了张便利贴：「别逃课。——L」

　　沈辞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同桌用手肘捅了捅他："老师叫你。"

　　放学后，沈辞磨蹭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收拾书包。走廊上，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他时突然噤声，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沈辞加快脚步，却在楼梯口被李胖子拦住。

　　"听说你'哥'今天为你翘课了？"李胖子故意把"哥"字咬得很重，"真是兄弟情深啊。"

　　沈辞握紧了书包带，想起林砚说"别理他们"，低着头想绕过去。

　　"喂，跟你说话呢！"李胖子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你那个优等生'哥哥'没教你怎么回话？"

　　衣领勒在脖子上，沈辞被拽得一个踉跄。周围已经聚了几个看热闹的学生，有人掏出手机开始录像。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恍惚间又看到那天林砚挡在他面前的样子。

　　"松手。"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冷得不像自己的。

　　李胖子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大声："哟，长脾气了？你以为——"

　　沈辞的拳头比脑子动得更快。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李胖子鼻梁上，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尖叫声中，他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他，是班主任。

　　校长室里，沈国强醉醺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这小兔崽子随他娘，天生坏种！该打打该骂骂，医药费我出..."

　　沈辞盯着校长办公桌上的钢笔，那是和林砚用的一样的款式。他想，如果是林砚，一定会用更聪明的方式解决问题。不像他，只会用最笨的方法。

　　"记过处分，明天交检讨。"校长叹了口气，"沈辞，你最近进步很大，别自暴自弃。"

　　走出校门时，天已经黑了。沈辞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林砚下午发消息说在家休息，让他别担心。可胸口那股闷痛感却越来越强烈。

　　林家的小院静悄悄的。沈辞站在门外，看见二楼林砚的房间亮着灯，窗帘上投下一个熟悉的剪影。他捡起一颗小石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扔向那扇窗。

　　石子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剪影动了动，窗帘被拉开一条缝，林砚苍白的脸出现在窗口。月光下，少年消瘦了不少，眼睛却依然清亮。

　　沈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做了个"下来"的手势，林砚摇摇头，指了指门口，意思是让他进来。

　　客厅里，周慧正在批改作业，抬头看见沈辞时皱了皱眉："小辞？这么晚了..."

　　"我来拿作业本。"沈辞低声说，目光却忍不住往楼上瞟。

　　周慧放下红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小砚刚退烧，需要休息。"

　　"我就...说几句话。"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最终周慧叹了口气："十分钟。"

　　林砚的房间门虚掩着。沈辞轻轻推开，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墨香。林砚靠在床头，手里捧着本物理竞赛题集，台灯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看见沈辞，他放下书，嘴角微微上扬。

　　"打架了？"林砚的声音有些哑，却带着了然。

　　沈辞站在门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林砚的下巴更尖了，锁骨在睡衣领口处投下深深的阴影。他想问你好点了吗，想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想问你是不是也听到了那些流言...但最后只挤出一句："题讲错了。"

　　"什么？"

　　"你生病前讲的那道题，"沈辞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草稿纸，"解法错了，今天考试我按你的方法做，全错了。"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笑声牵动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沈辞慌忙上前，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想拍他的背又不敢。

　　"傻子，"林砚止住咳嗽，眼睛却亮亮的，"我是故意讲错的。"

　　"什么？"

　　"那道题超纲了，根本不会考。"林砚指了指他手里的纸，"我想看看你会不会自己发现。"

　　沈辞呆住了，随即一股无名火窜上来："你耍我？"

　　"我是在教你思考。"林砚的声音轻了下来，"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现成答案，有时候你得学会怀疑，包括...怀疑我。"

　　最后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沈辞头上。他怔怔地看着林砚，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流言，那些异样的眼光，林砚一定都知道了。

　　"今天为什么打架？"林砚问。

　　沈辞低下头，盯着地板上的一道裂缝："他说你...装病躲我。"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林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沈辞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节分明，像艺术品。

　　"沈辞。"林砚突然说，"你看着我的眼睛。"

　　沈辞抬起头，对上林砚的眼睛。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深邃，像是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

　　"我生病是因为熬夜给你整理笔记。"林砚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因为什么无聊的流言。"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辞心里某个上了锁的盒子。他鼻子一酸，慌忙别过脸，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摞崭新的辅导书，最上面那本的扉页上写着"给小辞"——是林砚的字迹。

　　"你..."

　　"小辞？你们聊好了吗"周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间到了。小砚他生病了，省着他传染你，也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沈辞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床沿上。林砚皱了皱眉，伸手想扶他，却被周慧打断："小砚，该吃药了。"

　　周慧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水和药片，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沈辞突然觉得那眼神像X光，能看穿他所有不堪的心思。

　　"我走了。"他低声说，转身时听见林砚轻轻叫了他一声，但他没敢回头。

　　走廊里，沈辞的脚步声被厚重的地毯吸收。经过周慧身边时，女人突然开口："小辞，你知道小砚为了给你补课，推掉了物理竞赛的集训吗？"

　　沈辞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了。那个集训是保送名校的关键，林砚从来没提过。

　　"他从小就有主见，"周慧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但这次，我不明白。"

　　沈辞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的伤口。他明白周慧的潜台词——林砚的前途比他重要，他应该知趣地保持距离。

　　"我知道了，周阿姨。"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回到房间，沈辞盯着墙上那道与林砚房间相连的墙。以前他总觉得这堵墙太厚，现在却觉得它太薄——薄到藏不住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砚的消息：「明天见。」

　　沈辞盯着屏幕，打了又删，最终只回了个"嗯"。他想起林砚说"有时候你得学会怀疑，包括怀疑我"，突然明白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Ps：作者害怕，作者无助，作者文笔差，作者再次声明：感情线略快，你们也可以仔细看看，开头的六月到现在的七月中旬，一个多月了，虽然爱情火花不会很快，但感情上多多少少会有点，而且我也说了前期感情线会略快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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