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电路图里的电流

图书馆角落的老位置，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成一层稀薄的光晕，落在摊开的物理笔记本上。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的尘埃味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沈辞盯着草稿纸上自己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电路图，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林砚说思路错了，可错在哪？他反复对照着课本上的范例，笔尖在纸上划拉了半天，只觉得那些弯弯曲曲的磁场线和电流方向像一团乱麻，越看越晕。

对面传来轻微的翻书声。林砚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物理著作，指尖偶尔划过书页边缘，动作轻缓而专注。台灯的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整个人像一幅静止的画，只有指尖偶尔的移动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沈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电路图上移开，落在林砚身上。他看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看着他微微抿着的薄唇，看着他握书时指节分明的手。那双手，昨晚还沾着冰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手臂的淤青上。指尖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麻痒。

沈辞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慌忙移开视线，重新聚焦在纸上。可那些符号和线条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眼前乱窜。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戳出一个墨点。

“这里。”林砚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

沈辞猛地抬头。林砚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书，正看着他。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沈辞草稿纸的某个位置——正是那个被他戳出墨点的地方。

“感应电动势的方向。”林砚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楞次定律的核心是阻碍变化。你画的电流方向，是促进原磁场变化了。”

他的指尖没有立刻收回，而是停留在纸面上，轻轻点了点那个墨点。“阻碍，不是顺从。”他补充道，目光抬起，落在沈辞脸上。

那目光很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沈辞感觉自己的心思像是被那目光穿透了，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他慌忙低下头，盯着林砚手指点着的地方，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哦……对，阻碍……”他含糊地应着，声音有些发紧。他拿起笔，试图按照林砚的提示修改，可手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线。

林砚似乎没在意他的慌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修改。沈辞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头顶，像是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忆着林砚的话，一点一点擦掉错误的箭头，重新画上代表阻碍方向的电流符号。

画完最后一笔，他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林砚，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

林砚的目光在他修改后的电路图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重新落回自己的书上。“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认可。

沈辞的心头莫名地一松，随即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就……这样？他以为林砚至少会多说几句。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修改后的图，那些线条似乎清晰了一些，但心头的乱麻却丝毫没有解开。他偷偷抬眼，瞥向对面的林砚。林砚已经重新沉浸在书页里，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沈辞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滑过他挺直的鼻梁，落在他微抿的唇线上。他想起昨晚在操场上，自己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林砚那一下下落在后背的拍抚，还有那句低沉的“抱吧”……

一股热流猛地冲上脸颊，沈辞慌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电路图，心脏却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感觉自己像个偷窥者，心思龌龊，窥探着不该窥探的东西。

“渴吗？”林砚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沈辞混乱的思绪。

沈辞猛地回神，有些茫然地抬头：“啊？”

林砚已经合上了书，站起身。“我去买水。”他丢下这句话，没等沈辞回答，便转身走向图书馆的自动贩卖机。

沈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架间，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刚才……林砚是察觉到他的不自在，才故意走开的吗？这个念头让沈辞心里更乱了。

没过多久，林砚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一瓶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瓶推到沈辞手边。瓶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谢谢。”沈辞低声说，拿起冰凉的瓶子，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燥热。

林砚也拧开自己的水，喝了一口。他重新坐下，却没有立刻看书，目光落在沈辞手臂上那块肤色的创可贴边缘。

“还疼？”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沈辞下意识地摸了摸创可贴覆盖的地方，那里其实已经不疼了，只是还有些紧绷感。“不疼了。”他摇摇头。

林砚“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拿起笔，在沈辞的草稿纸上点了点：“这道题，用能量守恒再推导一遍。”

沈辞连忙收敛心神，拿起笔，按照林砚的提示开始重新演算。这一次，他强迫自己忽略对面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公式和数字上。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思路似乎真的顺畅了一些。

时间在笔尖的滑动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图书馆里的人也越来越少。沈辞终于解完了那道题，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好了？”林砚抬眼看他。

“嗯。”沈辞点点头，把草稿纸推过去。

林砚拿过来，目光快速扫过，几秒钟后，他拿起红笔，在某个步骤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圈。“这里，磁通量变化率算错了，单位换算。”他言简意赅地指出。

沈辞凑过去看，果然是自己粗心大意了。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哦……知道了。”

林砚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草稿纸推回给他。他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和那瓶只喝了一小半的水，站起身：“走吧。”

沈辞也连忙收拾东西。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图书馆里沉闷的空气。沈辞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他们沉默地走在回小区的路上。路灯一盏盏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沈辞落后林砚半步，目光落在林砚挺拔的背影上。他想起刚才在图书馆里，林砚给他指正错误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递水时微凉的指尖，想起他问“还疼”时那平淡语气下不易察觉的关切……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悄在心底蔓延开来，驱散了傍晚的微寒。他快走两步，和林砚并肩而行。

“那个……”沈辞犹豫了一下，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有些突兀，“……谢谢。”

林砚侧头看了他一眼，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眼神有些模糊。“谢什么？”

“就……图书馆。”沈辞有些语塞，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还有……昨天。”

林砚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沈辞却觉得，这沉默里似乎少了些之前的压抑和尴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他甚至能听到两人脚步落地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奇异地同步着。

走到小区门口，沈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路灯下——那里空荡荡的。他想起昨晚的搏斗，想起李胖子仓皇逃窜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他……不会再来了吧？”沈辞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砚的脚步没有停，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片空地。“不会。”他的声音很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说过，他付不起代价。”

沈辞的心头一松。他看着林砚平静的侧脸，那笃定的语气像是一颗定心丸，驱散了他心头最后一丝不安。他忽然觉得，走在这个人身边，似乎连夜晚的风，都不那么冷了。

走进楼道，声控灯应声而亮。林砚走在前面，沈辞跟在后面。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林砚的脚步停在了自己房门口。他掏出钥匙，却没有立刻开门。

沈辞也停在自己房门前，握着门把手，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林砚转过身，目光落在沈辞脸上。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

“明天，”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沈辞耳中，“物理课，别走神。”

沈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林砚是在提醒他注意老师讲的新内容。他心头一暖，用力点了点头：“嗯！不会了！”

林砚看着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拧开门锁，走了进去。门轻轻合上。

沈辞站在自己房门口，手里还握着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楼道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他低头看了看手臂上那块肤色的创可贴，又想起林砚最后那句平淡的叮嘱。

他拧开门，走进房间。没有开灯，他径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辰。晚风带着凉意吹进来，拂过他微烫的脸颊。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左臂上那块创可贴的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砚指尖微凉的触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暖流。

他靠在窗边，看着远处的灯火，许久，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窗玻璃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浅的笑意。

Ps：接下来几章有小甜文出没～～┗(＾0＾)┓ƪ(˘⌣˘)┐happy～

最近怎么没有人评论？（x光线眼环射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