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冰刀划出的心跳

夕阳的金辉彻底沉入地平线，冰场四周的景观灯次第亮起，在渐浓的暮色里投下朦胧的光晕。冰面上的人影被拉长，嬉闹声也稀疏了许多。沈辞滑得比刚才稳了些，虽然动作依旧笨拙，但至少能歪歪扭扭地滑出一小段距离而不摔倒了。他停在冰场边缘，扶着膝盖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冰凉凉的。

林砚在不远处滑着流畅的弧线，身影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像一道无声的剪影。沈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看着他每一次蹬冰时腿部绷紧的线条，看着他手臂舒展的弧度，看着他转弯时微微倾斜的、带着一种奇异韵律感的身体。冰刀划过冰面的“嚓嚓”声，此刻听在沈辞耳中，竟像是某种节奏清晰的心跳。

他看得有些出神，脚下无意识地挪动了一步。冰刀却在这时打了个滑，身体猛地一晃！他慌忙想稳住重心，却踩到了旁边一小块凸起的碎冰，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惊呼一声，直直地朝着前方——林砚滑行的方向——摔了过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沈辞绝望地闭上眼，准备迎接又一次结结实实的撞击。

预想中的坚硬冰冷没有到来。他撞进了一个带着体温的怀抱里。

林砚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稳稳地接住了他。冲击力让两人都晃了一下，林砚脚下冰刀交错，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但他手臂的力道却稳得像磐石，牢牢箍住了沈辞的腰背，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沈辞的脸颊重重撞在林砚的胸口，隔着厚厚的羽绒服，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那声音透过布料，震得他耳膜发麻，也震得他自己那颗慌乱的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林砚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洗衣粉混合着青草膏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那是一种清爽又带着一丝药味的、独属于林砚的味道。沈辞的呼吸瞬间窒住，大脑一片空白。他僵在林砚怀里，甚至忘了挣扎，也忘了自己还踩在危险的冰刀上。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沉稳的心跳声，和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轰鸣。

林砚的手臂箍得很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他的呼吸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凝滞，喷洒在沈辞头顶的发旋上，带着温热的气息。几秒钟后，他才微微松开手臂的力道，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没事吧？”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辞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想要挣脱开。他脚下冰刀又是一滑，身体再次失去平衡，慌乱中下意识地抓住了林砚胸前的衣襟！

林砚眼疾手快地再次扶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臂肘弯。两人身体贴得更近，沈辞几乎是被林砚半抱着才勉强站稳。他抬起头，撞进林砚近在咫尺的目光里。

灯光落在林砚浅褐色的瞳孔里，映出他清晰的倒影。那眼神依旧平静，但沈辞却在那片平静的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澜——像是深潭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他的呼吸拂过沈辞的额头，带着温热的气息。

沈辞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他慌忙松开抓着林砚衣襟的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一挣！

“没……没事！”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音，“我……我自己能站住！”

林砚的手没有立刻收回，依旧虚虚地护在他身侧，直到确认他真的站稳了，才缓缓放下。他的目光在沈辞通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看向冰面。“累了？”他问，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拥抱和近距离的对视从未发生。

“嗯……嗯！”沈辞胡乱地点头，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脸颊的热度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他不敢再看林砚，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闪着寒光的冰刀，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休息会儿。”林砚说完，率先滑向场边的休息长椅。

沈辞如蒙大赦，连忙跟在他身后，动作僵硬地滑过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再出洋相。他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和林砚隔着一个空位。冰冷的木椅透过裤子传来寒意，却丝毫压不住他脸上的滚烫。

林砚拧开自己的保温杯，递过来：“喝水。”

沈辞看着递到面前的杯子，杯口还残留着林砚刚才喝过的水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指尖触碰到杯壁，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拧开盖子，小口啜饮着。水温正好，带着一丝淡淡的柠檬清香，滑过喉咙，却丝毫没能平息他心头的悸动。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

他偷偷抬眼，瞥向旁边的林砚。林砚正看着冰场中央几个滑得飞快的孩子，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他似乎……也在平复着什么？沈辞不确定，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似乎泄露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那个……”沈辞鼓起勇气，声音还有些发紧，“刚才……谢谢你。”

林砚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很沉，像要看进他心里去。“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的沉默，却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张力，将两人包裹其中。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远处孩子的嬉笑声，都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沈辞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能隐约感觉到林砚那边传来的、同样不平静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保温杯，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他无意识地用指尖抹去一颗水珠，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林砚……”他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

“嗯？”林砚应道，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

沈辞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直视着林砚的眼睛，脸颊依旧绯红，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我……我刚才心跳得好快。”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像电路短路了一样。”

林砚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看着沈辞，看着少年清澈眼眸里映出的灯光，和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羞窘的坦诚。几秒钟后，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很小，却异常清晰。

“短路？”林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几乎听不出的笑意，“那可能是感应电动势太强了。”

沈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林砚在说什么——是物理课上刚学的电磁感应！他刚才那句“像电路短路”的比喻，被林砚用物理知识精准地“解读”了！

一股巨大的羞窘和一种莫名的、带着甜意的暖流同时涌上心头。沈辞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他猛地低下头，把脸埋进保温杯后面，声音闷闷地从杯口传出来：“……你……你闭嘴！”

林砚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冰场四周的灯光温柔地洒落，在两人之间流淌。空气里弥漫着柠檬水的清香，冰刀的刮擦声，和一种无声的、却清晰可闻的……心跳加速的共鸣。

沈辞感觉自己的心跳非但没有平复，反而因为林砚那句带着调侃意味的“感应电动势太强”而跳得更快了。他偷偷从杯沿上方瞄了一眼林砚，正好撞上方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的沉静和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温度的专注。

他慌忙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喝水，却感觉杯沿抵着嘴唇的地方，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属于林砚的、微不可察的温度。

冰面上的风依旧带着寒意，吹拂着发梢。但沈辞却觉得，这冰冷的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升温。他捧着温热的保温杯，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也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因为“感应电动势”而疯狂加速的心跳。

他悄悄弯起嘴角，将脸更深地埋进杯口氤氲的热气里，藏起了一个小小的、带着甜味的笑容。

Ps：今天有点事更新晚了点，抱歉抱歉。有懂物理的宝子吗？看懂了吗？物理表白浪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