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激化

摄影展的截稿日临近，暗房里堆满了待冲洗的底片。周念安蹲在显影液盆前，看着相纸上自己和沈知意的合影一点点浮现——那是她们第一次合作拍的校园秋景，两人的影子在落叶里交叠，像片完整的拼图。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红光里晃进个熟悉的身影。沈知意把装着参赛作品的信封放在桌上，金属扣碰着桌面发出轻响：“我的作品交了。”

念安猛地抬头，药水溅在袖口上也没察觉：“我们说好一起交的。”

“这些天你没来暗房。”沈知意的声音很平，像被砂纸磨过的相纸，“我以为你改主意了。”

我改什么主意？”周念安攥紧手里的镊子，金属尖硌得掌心发疼，“就因为你躲着我？就因为你把玫瑰照片换成风景照？沈知意，你到底在怕什么？”

沈知意的肩膀颤了颤，转身要走的动作顿住：“我怕什么？我怕你在父母和我之间左右为难，怕你某天突然觉得累了，怕我们最后……”

“怕我们最后像这张底片一样，被你亲手扔进废液桶？”周念安突然提高声音，把手里的相纸狠狠摔在地上。照片上的影子裂成两半，泡在泛着白沫的药水里。

沈知意的脸色在红光里发白：“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该相信我！”周念安冲过去攥住她的手腕，手链的相机吊坠硌在两人掌心，“你说过不会让我一个人扛着，现在却先放开了手！你根本不懂我在家面对他们有多难！”

“我不懂？”沈知意用力挣开她的手，银链在两人之间划出道冷光，“我不懂为什么你连回条消息都犹豫，不懂为什么在食堂要装作不认识，不懂你眼里的挣扎到底是因为父母，还是因为……你也在怀疑我们？”

最后那句话像显影液里的定影剂，瞬间让周念安僵在原地。她看着沈知意眼里的红血丝，突然想起那天雨里对方没说完的话——原来所谓的不安，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

“我没有怀疑。”她的声音突然哑了，“我只是……”

“只是不够坚定。”沈知意替她说出后半句，指尖擦过自己的手链，“周念安，感情不是暗房里的魔术，曝光了就再也显不出原来的样子。”

暗房的红灯突然闪烁了两下，像在为这场争吵倒计时。周念安看着沈知意转身拉开门，红光从门缝里漏出去，在走廊上拖出道决绝的影子。她想追上去，脚却像被药水粘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桌上的参赛信封还静静躺着，沈知意的作品标题露在外面——《孤独的取景器》。周念安突然想起约会时她说的“我的眼里只有你”，原来相机镜头可以对准彼此，也可以在转身时，只映出空荡荡的风景。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像被调了焦距的镜头，彻底失了焦。摄影课上隔着三排座位，食堂里永远选对角线的桌子，连社团活动都刻意避开同一时段。曾经碰杯时像快门声的清脆，如今只剩下沉默里的电流杂音。

周念安把那张摔碎的合影重新洗了无数次，相纸上的影子却始终带着裂痕。她终于明白，有些矛盾就像底片上的划痕，就算用再多药水，也擦不去那些刻在光影里的褶皱。

窗外的银杏叶落了满地，像铺了层没显影的底片。周念安站在暗房门口，看着沈知意的座位空了整整一周，突然发现那道曾经交叠的影子，已经在冷战里，碎成了再也拼不回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