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计划

周念安的笔记本上多了张表格，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时间点。清晨六点半到七点背摄影术语，课间十分钟刷选择题，晚自习前一小时整理错题，每个时段旁都画着小小的相机图案，旁边写着“沈知意监督”。

“七点十五分必须开始背单词，”周念安把表格推到沈知意面前，指尖点在“早餐时间”那一栏，“林悦说食堂的豆浆七点前是热的，我们得赶在那之前到。”

沈知意盯着表格看了半晌，突然笑出声：“你连我发呆的时间都标出来了？”表格里“允许走神两分钟”几个字被画了圈，旁边还画着只打盹的小熊。

“怕你累着。”周念安把笔塞给她，“你也写写，觉得哪段时间不合适，我们改。”

沈知意握着笔，在“午休”那一栏添了行小字：“一起去暗房检查底片，十五分钟。”她抬头看周念安，眼里带着点期待：“总对着书本会困，看看照片提提神。”

林悦凑过来看热闹，突然抢过笔在表格末尾画了个五角星：“每周六下午自由活动，我带你们去拍银杏，就当奖励。”她把笔一放，“谁完不成当天的计划，就罚洗所有人的胶卷。”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周念安就被手机震醒了。是沈知意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图书馆门口的路灯下，她抱着单词本站着，头发上沾着点霜，配文“我到了”。

周念安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远远看见沈知意在路灯下跺脚，嘴里还念念有词。走近了才听见她在背构图法则，哈出的白气混着声音，在冷空气中散得很慢。

“你怎么这么早？”周念安把暖手宝塞给她，自己搓着冻红的手。

“表格上写了六点半开始，”沈知意把单词本递给她，“你看，我都背完前两页了。”本子上的单词旁标着小小的注解，“黄金分割”旁边画着棵树，枝桠分杈的角度正好是0.618。

两人坐在图书馆台阶上背单词，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边。周念安总记混“曝光”和“对焦”的英文，沈知意就编了个口诀：“先曝后对，像拍照片时先调光圈再对焦。”她指着天边的微光，“你看，太阳出来就是曝光，我们盯着它看，就是对焦。”

上课铃响前的课间，周念安趴在桌上刷题，沈知意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是张便签纸，上面画着道简单的光路图，折射角旁边写着“就像我们绕开那些闲话，最终还是会走到一起”。周念安抬头时，正撞见她低头笑，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浅浅的影。

午休时，两人果然去了暗房。沈知意蹲在显影液盆前，小心翼翼地把底片放进夹子，周念安在旁边记笔记，写着“今日完成：摄影理论第三章，单词五十个”。红灯映着两人的侧脸，沈知意突然说：“你看这底片，没曝光时什么都看不见，显影后才慢慢有了影。”她转头看周念安，“我们现在就像在显影，等熬过去了，总会清楚的。

晚自习最是难熬，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教室里只剩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周念安对着一道光影计算题发呆，沈知意突然把她的草稿纸抽走，在背面画了个简易相机：“快门速度是分母，光圈是分子，你把它们想成分数，通分后就好算了。”她指尖点在“1/125”和“f/8”上，“就像我们俩，看似不一样，其实能凑成整数。”

有次周念安实在困得睁不开眼，趴在桌上就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沈知意的外套，手边多了杯热豆浆，杯子上贴着张便签：“你欠我十分钟，晚上补回来。”旁边画着只叉腰的小熊，正是她画在表格里的那只。

周念安揉揉眼睛坐起来，看见沈知意在帮她整理错题，笔尖在纸上划过，把“错误原因”写得工工整整。她突然想起那天在暗房，沈知意说怕讨厌摄影，可现在她对着枯燥的公式，眼里的光比看照片时还要亮。

周末检查计划完成情况时，林悦对着表格啧啧称奇：“你们俩居然全打了勾？”她翻到沈知意的那页，看见“允许走神”那一栏被涂掉了，改成“和周念安讨论题目，用时五分钟”。

“谁说我们没走神？”沈知意笑着把胶卷递给林悦，“不过是把发呆的时间用来想别的了。”

周念安突然想起今早背单词时，沈知意盯着窗外的树看了很久，她以为对方在走神，后来才知道，她在数树枝的分杈，验证黄金分割的角度。

三人往银杏林走时，沈知意突然从包里摸出个小本子，是她自己做的计划完成度统计表。每完成一项，就贴张小小的照片，有图书馆的窗户，有食堂的豆浆碗，最上面那张是两人的影子，在晨光里挨得很近。

“你看，”沈知意把本子递给周念安，“我们攒了这么多了。”她抬头看天上的云，“等期末考完，我们把这些照片洗出来，贴在暗房的表格旁边，就当纪念。”

周念安翻着本子，突然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计划不再是束缚。就像暗房里的显影液，看似刻板的比例和时间，其实是为了让光影更清晰——他们正在用最笨拙的方式，一点点显影出彼此想要的未来，每一笔都认真，每一步都踏实。

风卷着银杏叶落在本子上，沈知意伸手去捡，指尖和周念安的碰在一起。两人的手链在阳光下亮了亮，像表格里那些未完成的空白，正被慢慢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