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的红灯彻夜未亮,周念安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盯着手机屏幕上学校的处理公告发呆。公告里的“记过”“道歉”字眼格外刺眼,可她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白天被踩碎的手机还躺在桌上,屏幕裂痕像蛛网一样蔓延,就像她心里那些没愈合的伤口,就算知道造谣者受了处分,也没法立刻抹平疼。
沈知意发来消息,说她外婆知道了谣言的事,在医院哭着给她打电话,问“是不是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周念安看着消息,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发了句“我陪你去看外婆”。她知道沈知意最在意外婆,那些“装病骗钱”的谣言,就像刀子一样扎在沈知意心上,比骂她自己还难受。
第二天去医院时,沈知意特意穿了件亮色的外套,还在脸上涂了点腮红,可一进病房,看见外婆憔悴的脸,她的伪装瞬间破了。老人拉着她的手,颤巍巍地摸她的胳膊:“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知意啊,要是在学校待不下去,咱们就回家,外婆养得起你。”
沈知意咬着唇没说话,眼泪却砸在老人手背上。周念安坐在旁边,把保温桶里的银耳羹盛出来,是母亲早上特意炖的,说“给老人家补补”。可看着外婆没怎么动的勺子,她突然觉得很无力——他们赢了处分,赢了道歉,却没赢回心里的踏实,那些恶意像散不去的雾,裹得两人喘不过气。
从医院出来,沈知意突然说:“我们别参加竞赛了吧。”
周念安愣住了,转头看她。沈知意盯着地上的影子,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我怕我们去了,又有人说我们走后门,说我们用同情分拿奖。”她抬手摸了摸相机包上的小熊挂件,指尖蹭过冰凉的金属,“以前觉得拍照是最开心的事,可现在……一拿起相机,就想起那些被撕的照片,被掺了水的显影液,还有他们说‘你根本不配拍照片’。”
周念安的心像被揪了下,疼得发闷。她想起沈知意从前在暗房里的样子,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为了调一张照片的光影,能熬到凌晨都不觉得累。可现在,她连碰相机的勇气都快没了,那些曾经的热爱,被谣言磨得只剩胆怯。
“别这样。”周念安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指尖冰凉,“竞赛是老师推荐我们去的,是我们熬夜复习、反复练习才争取到的机会,不能因为别人的话就放弃。”
“可我怕……”沈知意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怕我们再被攻击,怕我妈又要我回家,怕外婆为我担心。周念安,我好像没那么勇敢了,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们当初不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这话像根刺,扎得周念安眼眶瞬间红了。她也偷偷想过——要是当初在教堂没递那张写真,要是在暗房没说出“重新开始”,是不是沈知意就能安安稳稳拿奖学金,就能没心没肺地拍喜欢的照片,不用被人指指点点,不用躲在被子里哭?
两人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沉默了很久。风卷着落叶落在脚边,周念安看着沈知意垂着的头,突然觉得她们像两张被揉皱的底片,就算努力展平,也还是留着难看的折痕。
下午去上课,两人刚走进教室,原本嘈杂的声音就突然停了。虽然没人再指指点点,可那些避开的目光、刻意拉开的距离,都像无声的指责。周念安把书包放在桌上,却发现抽屉里塞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以为道歉就没事了,恶心的人永远恶心”。她攥着纸条,指甲掐得掌心发疼,沈知意在旁边看见,伸手把纸条抽走,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却没敢看她的眼睛——她怕自己眼里的委屈,会让周念安更难受。
摄影课上,老师让大家展示竞赛准备的作品。周念安和沈知意坐在最后排,看着其他同学兴奋地分享自己的构思,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轮到她们时,沈知意站起来,声音却发颤:“我……我还没准备好,再给我点时间。”老师看着她苍白的脸,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下课后,老师叫住了她们。办公室里,老师把两杯热咖啡推过来,轻声说:“我知道你们最近不好过,那些谣言我都听说了。”她顿了顿,看着两人手腕上的手链,“但你们要知道,真正的热爱不会被打倒,真正的感情也不该被质疑。当初推荐你们参加竞赛,是因为你们的作品里有光,有别人没有的认真和温暖。”
周念安握着温热的咖啡杯,眼眶突然热了。老师继续说:“我已经跟竞赛组委会沟通过了,他们看过你们之前的作品,很期待你们的参赛作品。别因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的热爱,不值得。”
沈知意低着头,眼泪掉在咖啡杯里,泛起小小的涟漪。“可是老师,”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现在一拿起相机就发抖,我怕拍不好,更怕别人说……”
“怕就对了。”老师打断她,语气却很温柔,“因为在意,所以才会怕。但你要记得,你拍照片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记录你和念安的时光,是为了留住那些温暖的光影,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她指了指窗外,“你看今天的云,多适合拍延时,要是因为怕,错过这么好的光影,多可惜。”
两人顺着老师的目光看过去,天空中的云慢慢飘着,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周念安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沈知意拍秋景的日子,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两人蹲在地上拍落叶,影子交叠着,连风里都带着甜。
“老师说得对。”周念安转头看沈知意,声音坚定了些,“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恶意,就放弃我们喜欢的事。就算再怕,也要试试,为了我们自己,为了外婆,也为了那些支持我们的人。”
沈知意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泪,却慢慢点了点头。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胶卷,是上次买的,还没拆封。她想起外婆说“知意拍的照片最好看”,想起母亲说“别放弃你喜欢的”,想起周念安说“我们一起拍初雪”,那些温暖的画面,像微光一样,慢慢驱散了心里的阴霾。
可走出办公室时,沈知意还是忍不住攥紧了周念安的手。她知道,心里的痛苦不会立刻消失,那些谣言留下的阴影也不会轻易散去,但至少,她们还有彼此,还有老师的支持,还有重新拿起相机的勇气。就像暗房里的显影过程,就算要经历漫长的等待,就算中间会遇到各种问题,只要不放弃,总能等到光影慢慢清晰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