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恶化

南方的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连续一周的阴雨把出租屋的墙壁浸得发潮，空气里满是霉味。沈知意母亲的关节疼得比往常更厉害，夜里常常疼得睡不着，只能靠在床头，攥着沈知意的手小声哼唧。沈知意心疼又着急，每天下班回来都要给母亲用热毛巾敷膝盖，敷完后再按揉半小时，直到母亲的呼吸慢慢平稳，她才敢轻手轻脚地回到木板床，裹紧薄被继续翻看手机里的兼职信息——她知道，光靠工厂的工资，根本撑不住母亲越来越重的药费。

那天早上，沈知意像往常一样煮好白粥，喊母亲起床吃饭，却发现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发乌，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妈！妈你怎么了？”沈知意慌得手都在抖，伸手去摸母亲的额头，只觉得一片冰凉。母亲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胸口，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喘……喘不上气……”

沈知意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楼下，拦了辆出租车，抱着母亲往医院赶。路上，雨水砸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景象，母亲靠在她怀里，呼吸越来越弱，沈知意紧紧抱着母亲，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一遍遍地说：“妈你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咱们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到了医院，医生紧急给母亲做了检查，拿着报告单皱着眉说：“类风湿性关节炎引发了并发症，肺部有感染，还伴有心脏衰竭的迹象，得立刻住院治疗，先交五千块押金。”五千块——这个数字像块巨石，砸得沈知意差点站不稳。她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找出三百多块现金，还有一张余额不足两千的银行卡。“医生，能不能……能不能先治病？我马上就去凑钱，我一定能凑到的！”沈知意抓着医生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医生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先把病人送进病房，你尽快凑钱，后续的治疗费用还得不少。”沈知意连声道谢，跟着护士把母亲送进病房，看着护士给母亲插上输液管，看着母亲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她才敢转身跑出医院，掏出手机开始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借钱。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远在老家的舅舅，电话接通后，她刚说“舅舅，我妈病得很重，需要钱住院”，舅舅就打断她：“知意啊，不是舅舅不帮你，你也知道，你舅妈最近也在住院，家里实在没闲钱，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说完，电话就挂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她又打给以前的邻居张叔，张叔犹豫了半天，说：“叔知道你难，可叔家里孩子要上学，房贷还没还完，实在挤不出钱，你要不试试找别人？”一个个电话打出去，不是被直接拒绝，就是被含糊其辞地推脱，最后，她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医院门口的雨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原来在难处面前，所谓的亲戚朋友，大多都只是过客。

她想起母亲之前提过，有个远房表姐在这个城市打工，她翻遍通讯录，终于找到表姐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表姐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谁啊？大清早的打电话。”“表姐，我是知意，我妈病得很重，在医院住院，我实在凑不到钱了，你能不能借我点？我以后一定还你。”沈知意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最后的希望。

表姐沉默了几秒，说：“知意，不是姐不帮你，你也知道，我刚换了工作，还没发工资，手里也没多少钱。再说，你妈这病是个无底洞，我就算借你了，你啥时候能还啊？你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电话挂断的瞬间，沈知意再也忍不住，蹲在路边哭了起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心里的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快要把她淹没。

哭了不知多久，她想起王姨之前说的“有啥难处就给姨打电话”，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王姨的电话。电话接通后，王姨的声音依旧温和：“知意啊，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你妈又不舒服了？”听到王姨的声音，沈知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王姨，我妈……我妈住院了，医生说要交五千块押金，我借遍了所有人，都没人肯借我……”

王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知意你别着急，姨这里还有点积蓄，你把医院的账号发给我，姨现在就给你转过去。你在医院好好照顾你妈，别自己扛着，有姨呢。”挂了电话没多久，沈知意的手机就收到了转账提醒——五千块，备注里写着“给你妈治病，不够再跟姨说”。看着那串数字，沈知意蹲在地上，捂着嘴无声地哭了，心里又酸又暖——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远在老家的王姨，给了她一丝希望。

她拿着钱去医院交了押金，回到病房时，母亲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看到沈知意进来，母亲虚弱地笑了笑：“钱……凑到了？”沈知意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努力挤出个笑脸：“妈，凑到了，你别担心，好好治病，咱们很快就能出院了。”母亲点点头，眼泪却从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是妈拖累你了，要不是妈这病，你现在应该在A大，跟念安一起拍照片……”

沈知意别过脸，不让母亲看到自己的眼泪，轻声说：“妈，说啥呢，你是我妈，照顾你是应该的。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去找念安，去看A大的银杏林。”可她心里清楚，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后续的治疗费用还不知道要多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更不知道，那个和周念安约定好的未来，还能不能实现。

夜里，沈知意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看着母亲熟睡的脸，拿出手机翻到周念安的聊天界面。她看着屏幕上周念安的头像——是两人在教堂前拍的写真，周念安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沈知意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想给周念安发条消息，告诉她自己现在的处境，可最后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她怕周念安担心，更怕自己的狼狈，会让周念安失望。

窗外的雨还在下，病房里的灯光很暗，沈知意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心里默默说：“念安，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去找你。等我妈好起来，等我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我一定会去A大，去看我们约定的银杏林，去完成我们所有的约定。”只是，她不知道，这个“等”，还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