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柒月蹲在床边,指尖悬在左奇函手腕上方,迟迟不敢落下。阳光从木屋破旧的窗棂钻进来,在他手臂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恰好落在那道狰狞的伤口边缘。血已经半凝住了,暗红的痂块黏在撕裂的皮肉上,周围泛着不正常的红肿,还沾着几根草屑和泥土,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许柒月我可事先说好啊,
许柒月疼的话……你也只能忍着了,谁让你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棉棒蘸了碘伏,刚碰到伤口边缘,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许柒月吓得手一抖,棉棒差点掉在地上。左奇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翕动着,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他的睫毛很长,此刻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许柒月的心跳得厉害,却还是咬着牙稳住手。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最深的那道裂口,先用沾了碘伏的棉棒擦掉周围的血渍和泥土,动作轻得像在抚摸什么易碎品。可即便这样,左奇函的手指还是猛地蜷缩起来,指节泛白,显然是疼得厉害。
许柒月活该。
许柒月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软了下来。
接下来是包扎。她抖开白色的绷带,一端按住伤口,另一端开始一圈圈缠绕。绷带很滑,绕到第三圈时忽然松了,许柒月赶紧用下巴抵住,腾出一只手重新固定。左奇函的手腕很细,骨头的轮廓清晰可见,此刻却因为肿胀而显得有些异样。
许柒月真没用啊
许柒月被打成这样
缠到最后一圈,许柒月忽然顿住了。她看着那截露出的白色绷带,鬼使神差地想起妈妈给她包扎伤口时,总会在末尾系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说这样既好看又不容易松。她犹豫了一下,手指灵巧地动起来,交叉,打结,最后轻轻一拉,一个小巧的白色蝴蝶结就系在了他的手腕内侧,像一只停驻的白蝴蝶。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想直起身揉揉蹲得发麻的膝盖,手腕却突然被抓住了。
许柒月吓得差点叫出声,猛地低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左奇函醒了。
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睫毛上沾着的水汽让目光显得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猫。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视线从她沾着碘伏的指尖,移到她被汗湿的额发,最后落在她紧抿的嘴唇上。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木屋里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左奇函谢谢。
左奇函说完,就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抬起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腕,目光落在那个白色的蝴蝶结上。阳光刚好照在上面,把绷带染成淡淡的金色,那只“白蝴蝶”像是活了过来,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轻轻颤动。
许柒月你醒了?
左奇函没回答,只是把视线重新移回她脸上。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因为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而疼得嘶了一声。
许柒月你笑什么?
许柒月脸上也有伤,要不要……
左奇函不用。
左奇函这点伤没事。
许柒月......
许柒月左奇函你是不是有病啊,被同学打了不知道跑吗?
左奇函不是被同学打的。
许柒月那是怎么回事?
左奇函没再解释,只是把缠着绷带的手腕抬起来,轻轻碰了碰那个蝴蝶结。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的东西。
左奇函这个结,
左奇函系得挺好看的。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许柒月回头一看,左奇函正挣扎着想起身。
许柒月你别动!
许柒月赶紧按住他的肩膀,
他的肩膀很烫,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左奇函被她按住,也没再坚持,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蹲在床边,看着他手腕上的白色蝴蝶结,又看了看他紧蹙的眉头。
窗外的阳光慢慢移动,在地上投下的光斑也跟着挪动。木屋里很安静,能听到左奇函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还有风穿过树叶的声音。许柒月就那么蹲在那里,心里乱糟糟的,却又奇异地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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