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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长姐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头的慌乱还是压不住地往上冒,上前两步,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与担忧……
季淑然长姐,话虽如此,可那姬珞毕竟是肃国公的亲姐姐,身份摆在那儿,实在容不得我们半点轻慢。
季淑然姜梨那边暂且不说,她素来有自己的主意,可我的幼瑶……
季淑然她性子本就软,若是真在姬珞面前有半分差池,传出去岂不是要让肃国公记恨?
季淑然到时候连累了家里,可怎么好?
季淑然的话还没说完,丽嫔便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言。
丽嫔妹妹还是太过忧心了。
丽嫔肃国公性子刚硬,确实不好招惹,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
丽嫔可你忘了,那位姬县主却是出了名的温婉性子,待人素来和善,从未有过半点架子。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季淑然,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
丽嫔难道幼瑶回来后,就没跟你提过姬县主的脾性?
季淑然提……提过的……
季淑然被问得一噎,声音弱了几分,可眉头依旧紧锁……
季淑然可我就是放心不下,毕竟事关幼瑶,又牵扯着肃国公府,万一……
丽嫔没有那么多万一。
丽嫔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几分倦意……
丽嫔好了,今日说了这许久,我也乏了,想歇会儿。
丽嫔妹妹也先回去吧,好好安抚安抚幼瑶,别让她也跟着你一起慌神。
说罢,丽嫔便从铺着厚厚锦缎软垫的软榻上缓缓站起身,身上绣着缠枝牡丹纹的宫装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而后不慌不忙地转身,朝着通往内殿的雕花木门走去,只留下季淑然站在原地。
望着她的背影,心头的焦虑虽未完全消散,却也比来时淡了不少。
宁郡王府的书房里,窗棂外的日光斜斜切进来,落在紫檀木书案的卷册上,漾开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裴云衢刚听完下人躬身回话,指节抵着眉心缓缓揉了揉,眉宇间满是无奈,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沉郁……
裴云衢宸儿这几日是越发没规矩了,竟恨不得日日宿在那香云楼,传出去岂不成了燕京城的笑柄?
他话音刚落,坐在对面梨花木椅上的乔清沅便抬了头。
她指尖还夹着支银毫,面前摊着厚厚的府中账册,墨色的字迹在宣纸上整整齐齐列着。
听了裴云衢的话,她先是轻轻“唔”了一声,随即语气平和地补充……
乔清沅王爷先别急着动气,香云楼那地方看着是秦楼楚馆,里头的姑娘们弹唱作乐,可私底下却是做消息买卖的好去处。
乔清沅你没听说过?
乔清沅那楼里的主人人称‘百晓生’!
乔清沅只要肯出价钱,燕京城内上至王公贵族的秘辛,下至市井巷陌的琐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说到这儿,乔清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弯起,眼底漾开点浅淡的笑意……
乔清沅说起来,宸儿心里不是一直心悦姬县主么?
乔清沅他这般频繁往香云楼跑,说不定不是贪念那里的热闹,反倒是想借着百晓生的路子,探探姬县主的消息呢。
裴云衢姬珞?
裴云衢眉头一蹙,语气陡然重了些……
裴云衢你忘了她是谁的姐姐?
裴云衢那是肃国公的亲姐姐!
裴云衢肃国公手握金吾军的兵权,如今朝堂局势本就微妙,宸儿若真和姬珞走得近,难免会引人猜忌。
乔清沅王爷!
乔清沅放下手中的银毫,将账册轻轻合起,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着,眼神却清亮起来……
乔清沅你何时也变得这般瞻前顾后了?
乔清沅且不说宸儿只是心悦,尚未有实质举动,单说肃国公的立场——
乔清沅他这些年在朝中,向来是中立的姿态,既不偏向圣上,也没公然站队成王。
乔清沅外头看着他偶尔与成王有往来,似乎对成王多有青睐。
乔清沅可细究起来,他从未真正倒向成王那边,也没参与过成王阵营的任何事。
乔清沅这一点,咱们府里的人不是早看明白了么?
裴云衢沉默了片刻,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了敲,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的老槐树上,语气渐渐沉了下去……
裴云衢话是这么说,可姬珞的父亲,是姬暝寒啊。
裴云衢‘姬暝寒’这三个字,在燕京城内,都快成了久违的旧话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
裴云衢你还记得么?
裴云衢姬珞及笄那年,当着肃国公和一众宾客的面,清清楚楚说过一句话——若她父亲一日不归家,她便一日不嫁。
裴云衢可姬暝寒自当年因夫人死因蹊跷离开后,就再也没回过燕京,这都多少年了?
裴云衢是死是活,连半点音讯都没有。
裴云衢宸儿若真对她动了心,这份心思,怕是要蹉跎了。
乔清沅听着,也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摊开的账册拢了拢,轻声道……
乔清沅世事难料,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乔清沅至少宸儿心思纯良,对姬县主是真心实意,总好过那些只看家世背景的算计。
明义堂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砖地上,映得满室书卷气愈发清雅。
萧德音一袭水蓝色襦裙,怀中抱着那架常伴身侧的七弦琴,琴身泛着温润的暗光,弦上还缠着半旧的青绫——那是她授课时惯用的物件。
她刚理好琴囊的系带,正准备往授课的东厢房去,抬眼便见姬珞抱着一卷画卷从西堂走了出来。
姬珞的画卷用素白绫缎裹着,边角处还沾着些许未干的墨痕,显是刚搁下笔不久。
萧德音见状,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笑意,脚步稍顿,轻声问道……
萧德音姬县主这是刚下堂?
萧德音瞧着这画卷还带着墨气呢。
姬珞闻言,脚步微停,对着萧德音微微颔首,鬓边银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出细碎的光……
姬珞.叶红鱼正是。
姬珞.叶红鱼今日过后,因着校考在即,明义堂要停授课业,专心筹备应试之事。
姬珞.叶红鱼我自然得更认真些,多教她们几笔才放心。
她说着,指尖轻轻拂过画卷边缘,又想起一事,抬眼看向萧德音……
姬珞.叶红鱼说起来,宫中昨日也遣人传了消息来,想来德音姐姐也听闻校考的细则了吧?
萧德音可不是嘛。
萧德音顺着话头应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身的纹路,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
萧德音我昨儿傍晚从管事大人那儿听说,今年校考成绩顶尖的学子,待校考结束后,宫里的宫宴上还能得机会面圣呢。
萧德音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寻常人求都求不来。
姬珞.叶红鱼进宫面圣?
姬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若有所思地轻声重复了一遍,稍作沉吟便理清了头绪……
姬珞.叶红鱼如此说来,想必国子监校考的首甲,还有咱们明义堂校考的首甲,都能得这个资格了?
话音落时,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西堂的方向——
屋内还坐着几位刚下堂的女子,正围坐在桌旁低声聊天,偶尔传来几句说笑,衬得堂内愈发热闹。
她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与期待……
姬珞.叶红鱼也不知这次,谁能拔得头筹,成了咱们明义堂的首甲。
萧德音听她提起首甲,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也添了几分担忧……
萧德音有首甲自然是风光,可校考的规矩也严——
萧德音成绩不合格的,不仅会落得个面上无光的下场,按明义堂的规矩,还得被逐出堂去,往后再想进来可就难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