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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姬珞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她抬眸望向不远处的人群——
裴宸正随宁郡王与人交谈,他身着宝蓝色锦袍,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利落,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子弟的沉稳气度。
凝视了片刻,姬珞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冷静的思量……
姬珞.叶红鱼陛下要对付成王,而我要找的那些人,恰好也与成王有所牵扯。
姬珞.叶红鱼若能借着宁郡王的势力查下去,成王便是最好的引子。
姬珞.叶红鱼如此一来,这赐婚……似乎也未尝不可。
代湄伊没料到她会这般说,先是一愣,随即捂着嘴笑了起来……
代湄伊你呀,总是把这些算计挂在嘴边。
代湄伊可我瞧着,若不是你心中本就有他,又怎会这般轻易松口?
代湄伊说到底,还是对裴世子动了心吧。
姬珞指尖捻着腰间垂落的玉佩流苏,半晌没再开口,殿内方才还隐约的笑语声,也因她这沉默淡了几分。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环佩叮当,伴着宫女清脆的通传声……
“太后驾到——”
话音未落,原本或坐或立的诸位夫人小姐瞬间齐齐起身,敛衽垂眸,静立在两侧等候。
不多时,明黄色的宫帘被轻轻掀开,当今太后由两名贴身宫女搀扶着,缓步走了进来。
这位太后并非洪孝帝生母,自先帝驾崩后便醉心礼佛,极少过问前朝后宫诸事。
她今日身着一袭绛紫金缎宫服,衣料上用银线暗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领口袖口滚着一圈雪白的狐裘绒边。
头上戴着规制严谨的云子冠,冠上仅缀着几颗温润的南珠,并无过多华饰,却自有一种沉静雍容的气度。
说起来,太后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可许是常年礼佛心境平和,又兼着宫中保养得宜,她站在身侧的皇后身旁,竟丝毫看不出衰老之态——
眼角虽有细纹,却被精心描过的黛眉衬得愈发温婉,肤色莹润,身姿也依旧挺拔,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定是位风姿夺人的美人。
她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时,语气也格外和蔼,没有半分上位者的疏离。
跟在太后身后的,是成王的母妃刘太妃。
她与太后并肩而立,两相对比之下,倒显得比太后苍老了许多——
眼角的皱纹深了些,鬓边甚至隐约可见几缕银丝,只是那身装扮却比太后艳丽得多……
石榴红的织金锦缎褙子,裙摆缀着流光溢彩的孔雀羽线,头上插满了赤金点翠的簪钗,耳坠是硕大的红宝石串珠。
连手腕上都套着三两只玉镯,走动时叮当作响,生怕旁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即便这般精心修饰,她眉眼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骄矜,仍与身后的永宁公主如出一辙。
永宁公主紧随刘太妃其后,一身缕金挑线纱裙曳地,裙上用金线和银线交织绣出百鸟朝凤的纹样,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晃得人眼晕。
她生得娇颜如花,眉梢微挑,眼波流转间比一旁的姜幼瑶多了几分勾人的妩媚,只是这份妩媚里,又掺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傲气。
她站在殿中,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两侧的人,那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活脱脱一副天之骄女的模样——
仿佛这满殿的贵女、夫人,都入不了她的眼,透着一股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高高在上。
刘太妃这般骄矜,太后却似全然未觉,自始至终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半点没有计较的意思。
这后宫之中,因着太后不管事,洪孝帝又势薄,连皇后都要看人脸色,久而久之,倒几乎是刘太妃说了算。
母妃得势,永宁公主自然也越发张扬,平日里在宫中说一不二。
便是对着其他宗室郡主,也从未有过半分客气,殿中众人碍于她的身份,几乎没人敢反驳她的话。
林柔嘉.太后都起来吧,不必拘着这些虚礼。
太后抬手虚扶了一下,声音温和……
林柔嘉.太后夜宴转眼就要开始了,都各自坐下歇息片刻。
众人谢过恩,才陆续归座。
此时,永宁公主却没安分坐下,反而提着裙摆,目光在殿中左顾右盼,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满是急切,显然是在寻人。
坐在角落的姬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淡淡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笑——
她这般模样,哪里是寻什么旁人,分明是对沈玉容爱慕得真切,怕是一进殿就急着找心上人了。
宫宴设于玉明殿,这殿宇本就依水而建,殿外蜿蜒着半亩花池,池上横架几座雕花木亭。
夜风拂过,池面碎金晃漾,亭角铜铃轻响,连带着池边晚桂的暗香都添了几分雅韵。
夜宴散后,众人自可移步亭中,就着清辉赏月,就着花香鉴花,这般安排,本就透着北燕皇室对风雅二字的讲究。
女眷们素来守着早些赴宴的规矩,此刻已三三两两聚在殿内偏厅,或捻着绢帕低语,或目光轻扫殿中陈设,眉宇间带着几分对这场夜宴的期待。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朝中各位大人与各家公子便也陆陆续续踏入殿门,靴底碾过光洁的金砖,带出些微沉稳的声响。
北燕风气本就比前朝开明,纵使男女不同席,却也同在一殿之内,寻常场合里女子见了外男不必刻意回避。
只是女儿家终究面皮薄,见男宾们鱼贯而入,一些性子羞怯的姑娘便悄悄侧过身去,指尖绞着帕子,耳尖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人群中,姜元柏与姜元平兄弟二人并肩而来,兄长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朝堂历练出的沉稳,弟弟则稍显温润,不时与兄长低声交谈几句。
不远处的姜元兴见了他们,脚步微微一顿,他与这两位堂兄素来不算亲近,此刻既不好上前搭话,又避不开这碰面的场合。
只能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神色间添了几分不自在的尴尬。
另一边,叶世杰的身影刚出现,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先前他在国子监校考中一鸣惊人拔得头筹。
早已传出消息说他不日便要入仕,这般前程可期的人物,自然成了年轻贵族子弟争相结交的对象。
此刻他身边围着不少同辈子弟,有人笑着与他谈论诗文,有人凑趣说着京中趣闻。
叶世杰应对得从容得体,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与众人相处得颇为融洽,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意气风发,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跟在叶世杰身后的,是右相府上的大少爷李璟。此次校考他本是呼声最高的榜首人选,最终却屈居第二,被叶世杰夺走了魁首之位。
李璟生得容貌平平,眉眼寻常,若是与他那位俊朗迷人的弟弟李濂站在一起,实在难讨姑娘们的欢心。
可上天素来公平,李璟虽无出众容貌,腹中却藏着锦绣文章,才华横溢之名在国子监早有流传。
反观李濂,生得一副好皮囊,身姿俊逸,笑容明朗,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只知流连勾栏瓦舍,鲜少在书房多待片刻。
此时,李璟与李濂正随着父亲右相李仲南一同走进殿内。
李仲南如今在朝中权势赫赫,几乎能与姜元柏分庭抗礼,有这样一位父亲在,李家兄弟自然也成了殿中众人瞩目的“香饽饽”。
不少胆子大些的姑娘也不再掩饰好奇,借着整理鬓发的功夫,悄悄抬眼打量着这对性格与容貌截然不同的兄弟,低声与身边女伴交换着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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