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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侯夫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天旋地转间,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栽倒,心里却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天哪,周彦邦这浑小子究竟做了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和两个素不相识的小姐纠缠不清?
更要命的是,偏偏还被皇上撞了个正着!
这一下,周彦邦的前程算是彻底完了!
不远处的姜幼瑶,也如被抽去了浑身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若非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怕是早已跌坐在地。
她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嚷着“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可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却像藤蔓般疯狂滋长,早已占了七分笃定。
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钝痛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不通,周彦邦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如云倒也罢了,可姜玉娥是何等身份?
那是她姜家的人啊!
周彦邦做出这等事,分明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往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
难不成,真要让姜玉娥也嫁进侯府做妾,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想到这里,姜幼瑶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即便将来她能顺利成为周彦邦的正妻,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刻的她,依旧固执地以周彦邦未来正妻的身份自居,竟还天真地以为,纵使出了这等丑事,周彦邦最终还是会风风光光地娶她过门。
人群中,唯有姜梨神色平静,一双清眸将眼前的乱象尽收眼底,心中却早已将利弊权衡得明明白白——
姜幼瑶想嫁给周彦邦,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了。
她暗自思忖,若只是周彦邦与姜玉娥之间出了丑事,即便闹得人尽皆知,也未必就断了姜幼瑶的念想。
毕竟姜玉娥只是庶子的女儿,身份上本就矮了姜幼瑶一头,真要进了侯府,姜幼瑶以正妻之尊压她一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顶多是周彦邦的仕途会因此受阻,往后夫妻二人相处久了,少不了会因姜玉娥生出些龃龉。
到那时,让姜玉娥留在侯府里与姜幼瑶互相争斗,倒也省了她不少心思。
可如今,沈如云竟也被卷了进来,还一口咬定被周彦邦“轻薄”。
姜梨清楚,沈如云可不是姜玉娥那般好拿捏的角色——
她是朝廷新贵沈玉容的亲妹妹,而当今洪孝帝,正是对沈玉容倚重有加的时候,断没有不为沈如云做主的道理。
再看沈如云那副模样,眼底虽带着几分委屈,可提起周彦邦时,那份藏不住的情意却骗不了人。
姜梨猜得通透,沈如云满心满眼都是周彦邦,自然舍不得看着他因此被责罚。
而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让皇上赐婚,让她顺理成章地嫁给周彦邦。
如此一来,沈如云倒是得偿所愿了,可姜幼瑶的那点念想,算是彻底成了泡影。
姜梨望着眼前乱成一团的局面,心中那点疑虑早已沉淀成笃定——所谓“周彦邦轻薄沈如云”,分明是沈如云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想来那时周彦邦定是神志昏沉,才被她抓住这般破绽,顺理成章地将自己与他绑在一起。
姜梨说不清沈如云是如何琢磨出这步步为营的计策,但不得不承认。
为了嫁进宁远侯府,沈如云这一手的确够狠、够准,连她都要暗叹一声手段高明。
正思忖间,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愈发嘈杂的人声,原本围聚着的夫人们皆是一怔,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毓秀阁的门口竟站了不少身着朝服的臣子,一个个面色凝重地守在那里,不知内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如云瞥见那片熟悉的官袍身影,眼眶瞬时就红了,她拿手帕捂着嘴,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沈如云你们快看……那就是他们……
姜幼瑶本就因方才的传闻心神不宁,此刻听闻周彦邦就在前方,哪里还按捺得住?
季淑然伸手想拦,却只拽住了她一片衣袖,眼睁睁看着她像阵风似的往前跑去。
毓秀阁门口的大臣们见一道娇俏身影疾奔而来,纷纷下意识地往两旁避让,生怕冲撞了这位姜家小姐。
姜元柏恰也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莽撞跑来的女儿,忙出声喝止……
姜元柏幼瑶!慢点!
可姜幼瑶哪里听得进劝,脚下丝毫未停,径直冲进了毓秀阁。
入眼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阁内桌椅歪斜,锦缎帘幕垂落在地,处处透着几分狼狈的狼藉。
周彦邦与姜玉娥都已醒转,两人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领口歪斜,显然是仓促间胡乱穿好的。
周彦邦脸色涨得通红,耳根都泛着热,眼神躲闪,显然是被这阵仗闹得极为难堪。
姜玉娥最先看见门口的姜幼瑶,她抬起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怯懦……
姜玉娥三、三姐……
这一声“三姐”像是点燃了姜幼瑶心头的引线,她胸中翻涌着怒火与委屈。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几乎没经过任何思索,扬手就对着姜玉娥的脸颊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阁内格外刺耳。
姜玉娥被打得身子猛地一歪,发髻上的珠钗都晃掉了一支,却没敢躲。
只是捂着泛红的脸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往下掉,声音里满是愧疚……
姜玉娥三姐,我……我对不住你……
姜幼瑶没再看她,目光转而落在周彦邦身上。
往日里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此刻却衣衫不整地站在另一个女子身边,她的心像被针扎似的疼,声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悲痛地问道……
姜幼瑶.姜若瑶周世子,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周彦邦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也是一阵慌乱,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几句含糊的辩解……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记不清了。”
他此刻满心都是惶惑,脑海里的记忆像是被浓雾笼罩。
他分明记得今日约见的是姜梨,后来她如约而至,两人在阁中低语,偶有耳鬓厮磨的亲昵,可再往后的事,便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一阵女子的惊叫声将他从混沌中唤醒,睁眼瞧见的却是个陌生女子,哭着喊着说他非礼了自己。
紧接着,皇上、父亲,还有一众朝中大臣突然闯入,而彼时睡在他身侧的,竟成了姜玉娥。
前因后果一片混乱,周彦邦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半分关键细节。
可看着姜玉娥捂着脸强忍委屈、泪珠涟涟的模样,他又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再瞧瞧眼前的姜幼瑶,往日里在他面前总是一派天真烂漫、娇憨可人的模样,何曾见过她这般动怒、这般“野蛮”的姿态?
两种情绪在心底交织,让他愈发手足无措起来。
毓秀阁的雕花窗棂滤进细碎天光,落在姜玉娥鹅黄色的衣袂上,竟让姬珞心头猛地一抽。
不知怎的,眼前这人的侧影竟与记忆里母亲的模样渐渐重叠——
也是这般安静立着,发间簪子垂着细碎的珠串,连抬手拢鬓的姿态都有几分相似。
那点突如其来的恍惚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心口,她脚步一软,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裴宸就站在身侧,见状便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还未触到姬珞的衣袖,身侧的代湄伊已抢先一步稳稳搀住了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