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英语演讲比赛当天下午；之后几天。
地点：学校礼堂；教室；放学路上。
礼堂里坐满了人，空气有些闷热。舞台上方明亮的灯光打在林小诺身上，让她觉得额头微微冒汗。她站在麦克风前，手心有点湿，努力回忆着精心准备的演讲稿开头。
“Good afternoon, teachers and fellow students...”（下午好，老师们，同学们...）她流畅地说出第一句，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礼堂。开头很顺利，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当讲到第三段时，一个复杂的专业名词突然卡住了她的思绪。那个词明明背了很多遍，此刻却像从脑子里蒸发了一样。她停顿下来，努力回想，大脑却一片空白。台下开始响起轻微的骚动，一些同学交头接耳，评委老师的目光也带着询问。
林小诺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紧张地攥紧了演讲稿的边缘，指节发白，眼神慌乱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巨大的窘迫感让她几乎想立刻逃下台去。
就在她几乎要被恐慌淹没时，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台下前排靠边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是程煜。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议论或张望，只是站得笔直，目光沉静而专注地直视着她。当林小诺无助的目光与他相遇时，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他的嘴唇清晰地、无声地做出了一个单词的口型。
林小诺死死盯着他的嘴唇。那个口型很简单，正是她卡壳的那个专业名词！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林小诺立刻捕捉到了那个词。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清晰地接了下去：“...which requires **sophisticated** technology...” （...这需要**尖端的**技术...）
后面的演讲虽然不如开头流畅，但她总算磕磕绊绊地完成了。走下台时，林小诺感觉后背都汗湿了，双腿还有点发软。
回到班级座位区域，她一眼就看到程煜已经坐回了原位，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林小诺的心还在砰砰直跳，那份在危急时刻得到的、无声而精准的帮助，让她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走到程煜旁边的空位坐下，侧过身，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还有点不稳，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程煜！刚才…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在台上傻掉了！” 她的脸颊因为激动和刚才的窘迫还泛着红晕，语气真诚又带着后怕。
程煜的目光从膝盖上的书移开，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很亮，盛满了纯粹的感激。他沉默了一两秒，才低声说：“没什么。你准备得其实不错。”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林小诺觉得这已经是很难得的评价了。
“那个词我背了好多遍，一紧张就忘了。” 林小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想起什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那个词？你对科技类英语也这么熟吗？”
程煜合上手中的书，那是一本英文诗集。他看向前方舞台，眼神似乎飘远了一点，声音依旧不高：“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周末会教年纪小一点的孩子们简单的英语。有时会找些他们可能感兴趣的材料，科技类的也看过一点。” 他简单地陈述着，语气里听不出特别的情绪，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林小诺却愣住了。这是程煜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过去，虽然只是这么简短的一句。福利院…原来他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的。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哦…这样啊。” 她轻声回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台上另一个选手已经开始演讲，礼堂里又安静下来。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午餐时间。同学们都去食堂了，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林小诺从书包里拿出妈妈准备的保温饭盒。她打开盖子，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她拿出自己的那份，又看了看饭盒里明显多出来的一份米饭和菜——这是她早上特意让妈妈多装的。
她犹豫了一下，把那份多出来的饭菜推到了旁边程煜的桌子上。程煜刚拿出一个面包，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桌上的饭盒，明显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林小诺。
林小诺对上他询问的目光，脸微微有些发热，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那个…我妈今天饭装多了，我吃不完。你要不要…吃点？总吃面包没营养的。” 她指了指他手里的面包，眼神带着点期待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程煜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看看林小诺带着点局促却真诚的脸。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像往常一样冷淡拒绝，而是放下了手中的面包，拿起林小诺推过来的饭盒，低声说：“谢谢。”
林小诺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上扬：“不客气，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低头吃着自己的饭，感觉今天的饭菜好像格外香。
又过了几天，下午自习课。林小诺正在看一本小说，被里面的情节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立刻捂住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程煜，怕打扰到他。却发现程煜的目光也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
“你也喜欢看这个？” 林小诺有些惊讶，小声问。这是一本比较小众的悬疑小说，她没想到程煜也会看。
程煜点了点头，目光还停留在书页上：“嗯。作者对人性剖析得很冷静。”
“对对对！” 林小诺像是找到了知音，眼睛一下子亮了，也忘了压低声音，“特别是主角那个反转，我一开始完全没猜到！还有那个配角，虽然只出场几次，但感觉他背后也有故事…” 她兴奋地指着书页，分享着自己的看法。
程煜安静地听着，偶尔会简短地回应一两句，比如“动机铺垫得不够”或者“结局的留白有意思”。他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让林小诺听得连连点头。
两人就这样小声地讨论起来，围绕着共同喜欢的书，话题渐渐多了起来。林小诺发现，程煜虽然话不多，但一旦说到他感兴趣或了解的东西，他的眼神会变得专注，偶尔也会流露出一点点认同或思考的神色，不再是完全的冰冷。
下课铃响了，林小诺还意犹未尽：“啊，这么快下课了！下次看到类似的书，我再推荐给你啊？”
“好。” 程煜收拾着书包，应了一声。虽然依旧简短，但林小诺清晰地看到他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可以称之为“微笑”的弧度。
林小诺的心跳，因为这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又不争气地快了一拍。她看着他背上书包离开教室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同桌，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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