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

泳池边的阳光白得晃眼，像一层薄薄的刀口，谁踩上去谁就得流血。吴所畏把毛巾搭在肩头，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滚，一路滑进领口，烫得他轻轻“嘶”了一声——不过更烫的是岳悦那双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各位选手，下午好。”岳悦摘下墨镜，笑得像一把刚开刃的刀，证件绳在她颈侧勒出一道冷光，“本人受节目委托，担任临时裁判。”

吴所畏指尖一紧，毛巾掉进水里，“咚”地一声，像有人把心脏扔进了同一口深井。池骋弯腰替他拾起，指腹擦过水面，留下一圈小小的涟漪。那涟漪荡到岳悦脚边，她鞋跟一旋，鞋尖正好踩在吴所畏的名字上。

“选手吴所畏，违规使用高倍数防晒油，扣十分。”她指甲掐在评分表上，声音像细砂纸磨过玻璃，“再扣一次，就取消本期告白资格。”

姜小帅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手指悄悄去勾橙汁罐，罐子“嘭”地落地，橙黄色液体溅上岳悦的裙摆，像一条蜿蜒的蛇。餐巾纸飘下来，背面一行小字——

【搞垮吴所畏任务清单】

岳悦脸色一僵，下意识把纸团攥进掌心，却被池骋先一步抽走。他指尖捻了捻，纸边碎屑簌簌落下，像雪。

“裁判证。”池骋摊开手，语气淡得像冰，“拿来看看。”

钢印边缘确实毛糙，像仓促间赶工的赝品。岳悦的唇角抖了抖，刚要开口，池骋已经抬手把证件折成两半，随手扔进垃圾桶。

“伪造，出局。”他侧头吩咐导演组，“换真裁判，或者节目停录。”

吴所畏没吭声，转身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水线切开阳光，他一路潜到池底，指尖摸到排水口的滤网——塑料片被掰成尖锐的三角形，卡在孔洞里，像一枚蓝色的獠牙。他心头一沉，浮出水面刚要说话，池骋已经蹲在池边，手里晃着一只小瓶子。

“水不对劲，”池骋低声说，“我刚测完，刺激性太强，皮肤会烂。”

吴所畏愣住，水珠顺着睫毛往下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导演组那边开始骚动，岳悦的声音拔高到近乎尖叫：“你凭什么说是我？！”

池骋没答，只抬手示意。郭城宇从躺椅上慢悠悠起身，手机屏幕亮得刺目——凌晨三点，岳悦穿着浴袍溜进泵房，手里拎着一袋蓝色粉末。画面里，她无名指的美甲缺了一角，那缺口与排水口的塑料片严丝合缝。

“科耀集团的小把戏，”池骋声音低而冷，“四年前你们玩过一次，今天还来？”

岳悦嘴唇发白，脚跟踉跄着往后退，撞翻了饮料台。玻璃杯碎了一地，像一声迟到的警钟。

吴所畏的目光落在自己腰侧——那里有一道旧疤，四年前的婚礼后台，被飞溅的玻璃划的。他忽然抬手，指尖勾住池骋的衬衫领口，猛地往下一扯。

扣子崩开，池骋的背暴露在阳光里。三道鞭痕蜿蜒如蛇，最长的那条末端，纹着两个小小的字母——WS。血色早已褪成淡粉，但边缘依旧狰狞。

“你不是说，那是意外？”吴所畏嗓子发哑。

池骋垂眼看他，眼底一片漆黑，“我说是意外，你就信了？”

郭城宇适时按下播放键，录音里科耀CEO的声音清晰可闻：“记得把特制消毒粉倒进泳池，让他长点教训。”

姜小帅突然掀开T恤，侧腰一圈淡褐色烫伤，组成三个模糊的字母——GYY。他笑得吊儿郎当：“去年某人‘失手’泼的咖啡，味道不错。”

弹幕疯了似的刷屏，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导演组紧急插播广告，可后台画面已经外泄——

池骋连夜换水的监控，郭城宇办公桌上的《烫伤护理日志》，吴所畏给池骋擦药的夜视影像……

热搜第一却是姜小帅发的九宫格：【郭城宇的暗恋日记拍照存证】

每张照片都配着一句吐槽——

“今天骂我时的眼睛特别亮。”

“烫伤恢复良好，可以继续惹他生气。”

“他骂我王八蛋，可耳朵红了。”

吴所畏看得耳根发烫，刚要把手机扣过去，广告结束，大屏幕亮起四年前的婚礼后台录像。

岳悦一袭红裙，晃着红酒杯：“吴家那小公司，不出三个月就会来求我。”

镜头切到角落——池骋捏碎酒杯，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而前厅的吴所畏正被飞溅的玻璃划伤腰部。画面定格，池骋的声音在现场响起：“不是意外。”

他打开文件夹，手术记录、医生签名、麻醉剂量，一页页翻过，最后停在一张名片上——那张被撕碎又被胶带粘好的名片，吴所畏的，边角还带着血。

“给你缝合的医生，是我安排的。”池骋合上文件，抬眼看他，“四年前，我就在等你长大。”

吴所畏喉结滚了滚，抓起那袋蓝色粉末：“那这次？”

“将计就计。”池骋笑了，眼尾弯出一点弧度，“水早就换过了，PH值正常，你闻不到消毒水味？”

吴所畏愣住，鼻尖果然只剩淡淡的氯味。他忽然觉得好笑，嘴角刚翘起来，更衣室的门被推开——岳悦被保安一左一右架着，高跟鞋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她还在喊：“你们不能这样！我才是受害者！”

声音渐渐远了。吴所畏弯腰捡起旧背包，拉链卡着灰，拉开后却整整齐齐码着——

他被撕碎的名片，染血的婚礼请柬，最新版《吴所畏公司收购计划》。

最后一页，钢笔字迹遒劲有力：【让他亲手赢过我，才是最好的结局】

吴所畏指尖发颤，刚要开口，姜小帅的骂声从淋浴间传来：“郭城宇你连我用过的洗发水都收藏？！变态吧你！”

郭城宇的声音懒洋洋地飘出来：“瓶子好看，留着插花。”

吴所畏没忍住笑出声，池骋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现在信我了？”

吴所畏没回答，只反手勾住池骋的脖子，把人往下一拉。唇齿相撞的声音淹没在姜小帅的怒吼里，像一场无人知晓的私奔。

窗外阳光正好，泳池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像有人轻轻写下一句——

游戏结束，爱情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