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集训队的第一天,叶寸心就被扔进了雪地。零下二十度的低温里,她趴在伪装网下,瞄准镜里的目标在三百米外,是个移动的红色光点。
“保持姿势,三个小时不能动。”教官的声音像冰碴子,“动一下,就去跑五十公里。”
雪花落在瞄准镜上,很快结了层薄冰。叶寸心的手指冻得发僵,却死死扣着扳机护圈——雷战说过,狙击手的耐心比枪法更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瞄准镜里的红点突然停下,变成了枚子弹壳,底部的“战”字在雪光里格外清晰。叶寸心惊了跳,以为是幻觉,直到耳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手别抖,呼吸匀一点。”
是雷战!他怎么会在这里?
“总教官……”
“闭嘴,瞄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当年我在雪地里趴了五天,就为等一个开枪的机会。你这点苦,算什么?”
叶寸心咬住下唇,把瞄准镜对准那枚弹壳。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水,流进眼里有点涩。她想起雷战肩上的枪伤,想起他藏在雨衣里的照片,忽然觉得这点冷不算什么了。
三个小时后,教官喊停时,叶寸心的身体已经冻僵了。被人扶起来时,她看见雪地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雷战穿着黑色大衣,手里拿着件军大衣。
“穿上。”他把大衣披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别冻感冒了,影响训练。”
叶寸心裹紧大衣,发现口袋里有个暖手宝,还有枚新的弹壳,刻着“等你回来”四个字。
半年后的狙击考核,叶寸心趴在八百米外的沙丘上,伪装网和黄沙融为一体。目标是个移动靶,时速六十公里,比标准考核难度高了三成——是雷战特意跟考官申请的。
风把沙粒吹进瞄准镜,叶寸心屏住呼吸,指尖搭在扳机上。她想起雷战教她的诀窍:“把呼吸调成心跳的节奏,让子弹跟着风走。”
瞄准镜里的靶心突然晃了一下,变成了枚弹壳,阳光下闪着光,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战”字。叶寸心笑了笑,轻轻扣动扳机。
“十环!”报靶声传来时,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雷战蹲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个军绿色的盒子:“考核通过,归队。”
盒子里是把改装过的狙击枪,枪身刻着她的名字,枪柄上缠着红绳,拴着两枚弹壳——“战”与“心”,在阳光下转着圈,像对跳圆舞曲的恋人。
“总教官,”叶寸心摸着枪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能过?”
雷战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战术手套摘下来,套在她手上——她的手在考核时被沙粒磨破了,他的手套里垫着软布。
“归队后的第一堂课,我教你实战狙击。”他站起身,风沙吹起他的衣角,“不过现在,先去吃碗热汤面,我请客。”
叶寸心跟在他身后,踩着沙丘上的脚印往前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狙击枪的枪管在余晖里闪着光,像条银色的线,把两颗紧紧相依的心,系在了一起。
沙漠集训的日头毒得像要烧起来,叶寸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水壶里的水只剩个底。负重越野已经走了四十公里,脚下的沙砾钻进作战靴,磨得脚踝生疼——是上次鹰嘴崖演习时崴到的旧伤。
“报告总教官,叶寸心申请休整!”林小雨扶着她,声音发颤。
雷战的身影从沙丘后冒出来,军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扔过来个水壶,壶身烫得能煎鸡蛋:“还有二十公里,要么跟上,要么打报告退出。”
叶寸心拧开壶盖灌了两口,凉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激得她打了个哆嗦。她瞥见雷战的水壶挂在腰间,瘪得像张纸——他肯定把自己的水省给了掉队的新兵。
“走。”她推开林小雨的手,把背包带又勒紧了些。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早就吃完了,只剩半块昨天雷战塞给她的牛肉干,硬得像块石头。
走到补给点时,天已经擦黑。叶寸心瘫坐在沙地上,看见雷战正给新兵处理脚泡,动作比在瞭望塔时更熟练。他的作训服后背全湿透了,盐碱渍像张地图,顺着脊椎的弧度蔓延。
“总教官,你的脚……”叶寸心忽然发现他的作战靴在渗血。
雷战把碘酒往她面前一推:“先管你自己。”
她拽住他的裤脚往下扯,才看见他的脚后跟磨掉了块皮,血和沙子粘在一起,结成了黑痂。“你这是自残!”叶寸心的声音发紧,倒碘酒的手在抖。
“沙漠行军,这点伤算什么?”雷战想抽回脚,却被她死死按住,“当年我带的兵,在沙漠里断了腿,爬也要爬回营地。”
叶寸心没说话,只是往他伤口上撒消炎粉时,故意放轻了动作。远处的篝火噼啪作响,她忽然听见雷战低声说:“明天有沙尘暴,把这个戴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防风镜,镜片上有道裂痕——是上次直升机索降时被碎石砸的。
沙尘暴来得比预报早了两小时。黄沙卷着石子打在防风镜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能见度不足五米。叶寸心紧跟着雷战的脚印,手里攥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拴着林小雨。
“保持间距!别松手!”雷战的吼声被风沙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