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寸心忽然感觉绳子一松,回头时只看见漫天黄沙。“林小雨!”她吼着往回跑,防风镜被石子砸得裂开道新缝。
就在她快要被沙粒呛晕时,手腕突然被攥住。雷战的脸近在咫尺,睫毛上挂满了沙粒,嘴唇干裂得渗着血:“跟我走!她被副队接走了!”
他拽着她往背风坡跑,两人摔在沙丘后时,叶寸心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声——他的哮喘老毛病怕是又犯了。她摸出背包里的气雾剂,往他嘴里喷了两下,动作熟得像做过千百遍。
“什么时候备的?”雷战咳着问。
“生化训练后,谭队给的。”叶寸心擦掉他嘴角的白沫,“你当我瞎吗?每次变天你都躲着咳嗽。”
风沙渐小时,天边露出道橘红色的光。雷战指着远处的胡杨林:“那里有水。”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叶寸心伸手扶他,却被他反手握住。
他的手心滚烫,沾着沙粒和血痕。叶寸心忽然想起庆功宴那晚他说的话,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胡杨林里的水洼泛着绿光,雷战掬起水往脸上泼时,叶寸心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红绳——串着那五枚弹壳,在夕阳下晃出细碎的光。
城市反恐演练的模拟街区里,叶寸心贴着墙根移动,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废弃的货架。耳机里传来雷战的声音:“三楼有挟持人质模拟点,注意窗台的绊发式警报。”
她刚爬上二楼楼梯,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是雷战的方向传来的。“总教官?”她对着麦克风喊,没人回应。
叶寸心踹开三楼的门,看见雷战正捂着左臂蹲在地上,模拟弹的红烟从他作训服里冒出来。“你怎么回事?”她冲过去按住他的伤口,手却被他抓住。
“绊发警报提前触发了。”雷战的脸色发白,“记住,敌人不会按规则出牌。”
演练结束后,叶寸心在医务室给雷战换药。他左臂的旧伤还没好,新添的擦伤又渗出血来——那是三年前为了救队友留下的枪伤位置,他总是下意识用这边挡危险。
“你是不是跟这只胳膊有仇?”她往伤口上贴纱布时,语气硬邦邦的。
雷战忽然笑了:“当年中枪时,我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后来躺在医院里想,要是能活下来,就带支最好的队伍。”他抬头看她,“现在看来,没选错人。”
叶寸心的手指顿了顿,看见他床头柜上的相框——是火凤凰全体队员的合影,她站在最左边,雷战站在中间,嘴角噙着点笑。照片边角被磨得发毛,显然被翻看过很多次。
“明天考核完,去趟军械库。”雷战忽然说,“给你看样东西。”
考核通过的证书还揣在口袋里,叶寸心跟着雷战走进军械库。他打开最里面的铁柜,搬出个蒙着防尘布的长箱子。
“这是……”叶寸心掀开布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是把改装过的狙击枪,枪身缠着褪色的布条,枪托上刻着个“战”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心”字,刻痕很新。“这是我刚入伍时用的枪,”雷战的手指拂过枪身,“上次你说想当狙击手,我让人改了口径,适合你用。”
叶寸心握住枪柄的瞬间,感觉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和第一次接过他的92式手枪时一样。她忽然发现枪栓上挂着串红绳,五枚弹壳在灯光下闪着光,最下面还多了枚新的,刻着“凤凰”。
“总教官,你……”
“叶寸心,”雷战打断她,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特种兵的字典里没有‘怕’,但有‘牵挂’。”他从口袋里掏出枚戒指,银质的,戒面是朵小小的凤凰花,“下次出任务,带着这个,就当……我在你身边。”
叶寸心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枪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想起靶场的弹壳,瞭望塔的探照灯,沙漠里的防风镜,还有那些藏在严厉背后的温柔。
军械库的窗外,夕阳正落下去,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庆功宴那晚的月光下,紧紧依偎的模样。而那把刻着名字的狙击枪,在柜台上静静躺着,仿佛在等待着下一次并肩作战的黎明。实战任务的集结号在凌晨三点响起,刺耳得像手术刀划开寂静。叶寸心把那枚凤凰花戒指塞进作战靴内侧,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想起雷战昨晚在战术会上说的话:“这次是解救人质,记住,活着回来比完成任务重要。”
直升机穿过云层时,她看见雷战坐在前排,背影挺得笔直。他今天换了把新配枪,却把那串弹壳红绳系在了枪套上,随着机身颠簸轻轻晃动。
“紧张?”雷战忽然回头,夜视仪的绿光映在他眼里。
叶寸心攥紧狙击枪,枪托上的“战”与“心”硌着掌心:“有点。”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踏上实战战场,目标是藏在废弃工厂里的武装分子。
雷战递给她块巧克力,是她上次在沙漠里说过好吃的牌子:“含着,保持清醒。”
索降在工厂屋顶时,叶寸心的动作比训练时更稳。按照分工,她负责制高点狙击,雷战带突击组突入。瞄准镜里,她看见他率先踹开铁门,战术手电的光束像利剑劈开黑暗。
“人质在东侧仓库,三名匪徒看守。”她对着麦克风低声报告,手指扣在扳机上,心跳得像擂鼓。
突然,仓库二楼闪过个黑影,举枪对准雷战的后背。叶寸心几乎是本能地扣动扳机,子弹穿透玻璃,精准击中匪徒的手腕。
“干得漂亮!”雷战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任务结束时天刚亮,叶寸心坐在直升机里拆弹夹,发现里面多了枚新弹壳,刻着个“胜”字。雷战靠在舱壁上闭目养神,左臂的绷带又渗了血——刚才为了护人质,他用胳膊挡了下飞溅的碎片。
“回去给你换药。”她把弹壳塞进他的红绳串里,和其他六枚挤在一起,沉甸甸的。
雷战没睁眼,嘴角却弯了弯:“这次考核,给你记三等功。”
授勋仪式那天,叶寸心穿着笔挺的常服,胸前的三等功勋章闪着光。她在队列里看见雷战站在主席台旁,穿着作训服,左臂还打着绷带——他总说这种场合穿常服太拘束。
仪式结束后,雷战把她拉到军械库,打开那个长箱子。那把狙击枪旁,多了个相框,里面是两人在工厂屋顶的合影,背景是初升的太阳,她举着枪笑,他站在身后,眼里的温柔藏不住。
“这枪以后归你了。”他把枪推给她,“但有个条件。”
“什么?”叶寸心挑眉。
“下次出任务,别总想着替我挡子弹。”雷战的手指敲了敲她的作战靴,“我知道戒指在那儿,别让它沾血。”
叶寸心忽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飞快地碰了下,像羽毛拂过。雷战愣住了,耳尖红得像要烧起来。
“总教官,”她拿起枪,转身往门口走,“下次换你保护我啊。”
阳光从军械库的窗户照进来,落在那串弹壳上,折射出七种光。最下面的“凤凰”和新添的“胜”字挨在一起,像是在说,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训练场上的风,依旧吹着,带着硝烟和青草的味道,见证着火凤凰的成长,也见证着两个灵魂在硝烟里,愈发紧密的牵绊。
暴雨连下了三天,训练场的积水没过脚踝。叶寸心趴在泥潭里做匍匐前进,迷彩服湿透贴在身上,后背的旧伤被泥水浸得发疼——是上次实战任务时被碎玻璃划的。
“加速!”雷战的吼声混着雨声砸下来,他站在泥潭边,手里拿着秒表,作训服的裤脚全是泥。
叶寸心咬紧牙往前爬,指甲缝里塞满了泥浆。爬到终点时,她看见雷战手里拿着条干毛巾,还有个保温杯。“先擦擦。”他把毛巾递过来,杯盖一拧开,飘出姜茶的味道。
“总教官啥时候变得这么体贴?”叶寸心接过杯子,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划痕——是早上修靶场铁丝网时被勾的。
“再贫就再加五十个俯卧撑。”雷战板着脸,却伸手帮她把额前的湿发捋到耳后。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晚上点名时,谭晓琳突然宣布:“下周开始,雷神带叶寸心进行狙击手专项特训。”
队伍里响起一阵低笑,林小雨凑过来挤眉弄眼:“寸心姐,单独特训哦。”
叶寸心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看向雷战。他站在队前整理文件,耳根悄悄红了,手里的笔在纸上顿了顿,画了个小小的凤凰图案。
专项特训的第一天,雷战把叶寸心带到后山的狙击阵地。这里能俯瞰整个训练场,视野开阔得能看见远处的哨所。
“狙击手的眼睛要比鹰还尖。”他递给她个望远镜,“观察三个小时,把所有异常动静记下来。”
叶寸心举着望远镜,从日出看到正午。远处的靶场有人在练射击,食堂门口的炊事员在搬蔬菜,甚至连通讯兵爬电线杆检修线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报告总教官,没有异常。”她揉着发酸的脖子。
雷战却指着西北方向的山坡:“那里有只野兔,五分钟前跑过,你没看见?”
叶寸心愣住了,再望去时,只有晃动的野草。“实战中,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敌人的伪装。”他在她身边坐下,递过来个饭团,“当年我在边境潜伏,就是靠观察一只鸟的起飞方向,发现了埋伏的敌人。”
她咬着饭团,听他讲过去的任务。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把他鬓角的白发照得很清楚。叶寸心忽然发现,他讲起这些时,眼神里没有了训练时的严厉,只有经历过风雨的平静。
“这把枪给你用。”雷战把那把刻着两人名字的狙击枪放在她面前,“下午练移动靶,我当你的观察手。”
枪声在山谷里回荡时,叶寸心感觉雷战站在身后,呼吸的节奏和她扣扳机的动作渐渐同步,像两个咬合的齿轮,默契得无需言语。
中秋夜的操场挂着红灯笼,女兵们围坐在一起吃月饼。叶寸心咬着豆沙馅的月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办公楼——雷战还在加班看战术录像。
“去吧。”谭晓琳推了她一把,“我刚看见他泡了杯速溶咖啡,估计又要熬通宵。”
叶寸心端着盘月饼走到办公楼,透过窗户看见雷战趴在桌上打盹,手边的笔记本上画着狙击阵地的草图,旁边放着那串弹壳红绳。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月饼放在桌上,刚要转身,手腕却被抓住。雷战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吃月饼?”
“给你留的。”叶寸心在他身边坐下,看见他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小字:“叶寸心,移动靶成绩99环,差1环满分,继续努力。”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雷战拿起块莲蓉月饼,递到她嘴边:“张嘴。”
叶寸心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散开。他忽然说:“下个月有场国际特种兵竞赛,我推荐了你。”
她猛地抬头:“真的?”
“但有个要求。”雷战的手指敲了敲她的狙击枪,“把那1环补上。”
叶寸心笑着点头,看见他眼里的月光,和庆功宴那晚的星空一样亮。窗外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把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剪影,温柔得不像在训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