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瓦片缝隙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敲出酸萝卜入坛的节奏。我缩在老宅角落，手指一遍遍摩挲配方纸条上的“妈”字。墨迹晕开得厉害，像滴进水里的蓝墨水，把那个字搅得模糊不清。
门外传来窸窣响动。
我猛地攥紧手里的酸菜坛碎片，指节发白。瓦片碎裂声从脚下传来，混着潮湿的霉味往鼻子里钻。墙角的老鼠窜过，尾巴扫过脚踝时一阵刺骨凉意。
脚步声又近了些。
我屏住呼吸，摸到半截生锈铁条。月光从破窗斜斜照进来，照亮地板上斑驳的水渍。那些水渍蜿蜒成奇怪形状，像冷冻库墙上林靖寒用蓝血画出的编号。
门轴吱呀作响。
我抡起铁条，却在看清来人时僵在原地。林靖寒提着泛蓝光的玻璃瓶走进来，锁骨处的印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身后飘来若有若无的酸味，混着实验室那种金属腥气。
“第七天还没结束。”他说话时，手里玻璃瓶里的液体轻轻晃荡，发出酸萝卜入坛时的咕噜声。
我盯着他掀开地板砖的动作，喉头发紧。青苔覆盖的砖块下露出个新坛子，封泥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那笔迹太熟悉了，和配方纸条上的“妈”字出自同一双手。
“第七天未完。”封泥内侧刻着四个小字，和配方纸条形成诡异呼应。
“0723计划到底是什么？”我声音发抖，酸菜坛碎片硌进掌心，“你让我腌七天萝卜，就为了把我当实验品？”
林靖寒没接话，只把玻璃瓶放在地上。蓝液顺着瓶口溢出来，在月光下泛着磷火似的光。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坛子封泥，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当年赶你走，不是因为嫌弃。”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是陈淑芬说，只有我能终止程序。”
我愣住。记忆里暴雨滂沱的夜晚，林靖寒浑身湿透站在门口，说“你不懂商道”。现在想来，那晚他手腕上有道新鲜伤口，流出来的血也是这种蓝色。
“扯淡！”我踢翻坛子，红泥滚落脚边，“你他妈怕我死，就把我扔给养父母？他们打我骂我，你知不知道？”
林靖寒猛地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指腹压着脉搏狂跳的位置。他眼底泛着血丝，像是冷冻库里那些漂浮婴儿的眼睛。
“因为我怕你比我先死。”他声音突然拔高，“你以为我每天喝这玩意儿是为了什么？”
玻璃瓶哐当倒地，蓝液在地面蔓延。我看见液体里浮着细小颗粒，像酸萝卜析出的盐晶。林靖寒解开衬衫纽扣，腹部有道新鲜伤口，渗出同样颜色的液体。
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们同时僵住。林靖寒迅速塞给我玻璃瓶，冰凉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他转身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月光照在他眼里，映出我满脸泪痕。
“第七天怎么结束，现在轮到你决定。”他说完消失在夜色里。
我攥着玻璃瓶和配方纸条，听见远处再次响起婴儿啼哭。老宅外的脚步声渐近，坛子上的“第七天未完”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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