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雨还在下。

货车停在废弃糖厂仓库前，鸭舌帽女人已经不见了。车门上只留下一道钥匙卡的划痕，还有她离去时的脚步声，在雨水中被冲得支离破碎。

我背着林小满下车，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进我脖子，和刚才一样凉。

不一样的是，她现在还活着。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我低头看她脖颈处的伤口，结痂已经松动了，红绳珠子上的金属丝若隐若现。那颗珠子里藏着的芯片，正在微微发烫。

“你真的以为能骗过我？”我咬着牙问，声音比雨还要冷。

她没说话，只是靠在我背上，呼吸微弱但平稳。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比刚才暖了些。

货车尾灯映着仓库铁门，锈迹斑斑的“陆记糖厂”四个字在雨中反光。我推开门，潮湿霉味扑面而来。墙角堆满了发霉的糖纸箱，地上散落着碎玻璃，还有几片干涸的糖渍，像血迹。

我认出墙上的字——“糖不烂”。

是我小时候写的，林小满添了一笔，改成了“糖不烂”。

那时我们刚偷了父亲一罐冰糖，躲在仓库里舔手指头，她说：“你这辈子都戒不了糖。”

我回她一句：“你偷走的糖，在我胃里长成结石了。”

她笑了，说这句可以写进毕业留言本。

现在她就坐在这句话旁边，靠着糖纸箱，脸色苍白。

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像真睡着了一样。

“别装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心跳都能伪造，还想演多久？”

她睁开眼，眼神疲惫却清明，“我不是装死……我是被迫的。”

“被迫？”我冷笑，“那你U盘里的录音呢？是你爸和陈启航的交易记录？你连这个都能假造？”

她喉咙里发出细微的电流声，那是信号器启动的声音。

我蹲下来，盯着她的眼睛，“你说实话，我听得进去。”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是真的……我爸爸被控制了，他们让我监视你，不然就……”

“不然就怎样？”我打断她，“让他像当年一样失踪？还是像婚礼那天一样爆炸？”

她的眼神晃了一下，像是被刺痛了。

我继续逼问，“你告诉我，你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不是演的？”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爱你是真的。”

我猛地站起来，一脚踢翻旁边的糖纸箱。泛黄的糖纸散落一地，有的上面还留着我们的指纹。

“别说这种话！”我吼得嗓子都哑了，“你配说这句话吗？”

她没躲开我的怒火，只是伸手想碰我，指尖刚碰到我的袖口就被我甩开。

她缩回手，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真的没有骗你全部。”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我盯着她，“一个字都不准漏。”

她点点头，从卫衣内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糖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名字：LXH、LXM。

是我们初遇那年写的。

那天我偷了她一块糖，她追了我三条街，最后我摔了一跤，她背着我回家，说：“你偷了我的糖，以后要赔我一辈子。”

我回她一句：“你偷走的糖，在我胃里长成结石了。”

这两个名字，就是那天刻在墙角的木头柱子上的。

“你还记得吗？”她举起那张糖纸，声音有些哽咽，“那天你说过的话。”

我愣住了，手指微微颤抖。

她慢慢伸出手，在我掌心划出一串点。

摩斯密码。

我瞳孔猛地收缩——那是我毕业晚会说的那句话。

她居然还记得。

我抓起她的手，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骗我？”

她眼眶红了，“我也不想的……但我爸爸被控制了，我只能配合。他们让我监视你，不然就……”

“不然就怎样？”我打断她，“杀了他？还是让你也消失？”

她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眼泪掉在地上，砸出一点水花。

我忽然想起什么，从她卫衣里摸出那个U盘。包装纸上“爸爸最棒”四个字被血晕染，像极了十年前她送我的生日贺卡。

我盯着她，“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真的？”

她点头，“都是我偷偷录下来的。我爸和陈家的交易，还有……还有我爸爸留给你的东西。”

我眉头皱紧，“什么东西？”

她刚要开口，仓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

咔哒——咔哒——

防伪标识的蓝光在墙上忽明忽暗。

我和她同时看向声源。

“不对劲……”她挣扎着站起，“这不是普通的防伪系统。”

我问：“什么意思？”

她喘息着，“这蓝光……是我爸当年设计的启动信号。如果它亮了，说明……”

我接话，“我爸还活着？”

她点头，“他可能一直藏在这里。”

我愣住了，心头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朝仓库深处走去。

铁门缓缓开启，风卷着潮湿空气扑面而来。

林小满虚弱地靠在我肩上，轻声道：“这次换我保护你。”

黑暗中，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我们。

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

像是父亲的，又不完全是。

雨还在下，仓库外，屋檐滴水声与铁皮屋顶敲击声交织成新的节奏。

\[未完待续\]仓库深处的蓝光忽明忽暗，像是呼吸一般。

我握紧林小满的手腕，她掌心还在微微发烫，指尖却冰得发颤。我们踩着碎玻璃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被放大，回音像有人在背后跟着。

“你爸设计的系统……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压低声音问。

她喘着气，“他失踪前，把最重要的东西都藏在这儿。防伪标识是启动信号，只有在他留下的‘钥匙’出现时才会亮。”

“钥匙？”我皱眉，“你说的是什么？”

她没回答，而是停下脚步，从卫衣内侧摸出一枚银色纽扣。

我认得这枚纽扣。

是我们高中校服上的。

那天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我家楼下，手里举着伞，说：“你要是敢跑，我就追到天涯海角。”

我没跑，因为她说完这句话就哭了。

“你一直留着这个？”我声音有些哑。

她点头，眼神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他说，等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会帮你找到真相。”

我盯着那枚纽扣，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

“你相信我了吗？”她轻声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松开她的手，转头继续往前走。她踉跄了一下，跟上来，靠得很近，几乎要贴上我的肩膀。

“你别不信我。”她低声说，“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不想听我说爱你。但我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而是要救你。”

我脚步一顿，转头看她。

她眼里没有眼泪，只有光。

“你爸不是死于意外。”她继续说，“他是被设计的。他们让他‘消失’，是因为他知道太多。而你知道的，远远不够。”

我咬紧牙关，声音很冷，“所以呢？你现在要告诉我全部真相？”

她还没开口，蓝光忽然一闪，紧接着是一声机械锁开启的咔嗒声。

我们同时抬头。

仓库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糖浆和机油混合的气味。

那是我小时候最熟悉的味道。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楼梯，黑暗像墨汁一样浓稠，看不清尽头。

我站在门口，回头看她，“你确定要进去？”

她点头，声音坚定，“这次换我走在前面。”

我让开一步，她扶着墙慢慢往下走，步伐不稳，但每一步都很稳重。

我跟在她身后，手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衣角。我怕她再骗我，也怕她真的倒下。

楼梯很长，拐了三道弯，终于到底。

面前是一间封闭的地下室，墙上装满了老旧的显示屏，画面全是雪花点。正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桌，上面放着一台破旧的录音机。

林小满走到桌边，手指轻轻拂过灰尘，“我爸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块铁皮上。

那是我父亲的工牌。

编号：LTB-07

名字：陆天北

职位：技术主管

照片上的他，还很年轻，眼神比我记忆中更亮。

我走过去，伸手想拿，却被林小满拉住。

“别碰。”她低声说，“这里可能有陷阱。”

我甩开她的手，“你爸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因为我爸……见过你爸最后一面。”

我猛地转身，盯着她，“你说什么？”

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给我。

我接过，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

**“告诉小昊，我不欠糖，我欠他一个真相。”**

字迹是我父亲的。

我眼眶发热，喉头发紧。

“你爸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我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知道你会来。也知道我会陪你来。”

我低头看着那张纸条，手在发抖。

“你爸现在在哪？”我问。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他没死。”

我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他们让他‘死’了，是为了掩盖一件事。”

“什么事？”

她看着我，声音很轻，“关于你。”

我愣住。

“你不是普通人。”她继续说，“你是他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而你爸，当年就是为了保护你，才被迫‘消失’。”

我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轰鸣。

“你在胡说什么？”我咬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员。”

她摇头，“你以为自己为什么总能猜到别人的想法？为什么总能提前预判危险？因为你爸在你出生前，就在你基因里埋下了某种东西。”

我后退一步，撞到桌角。

录音机突然自动启动。

滋啦——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小昊，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我从实验室带出来的孩子。他们想用你做实验，但我不想让他们得逞。所以我把你带走，给了你一个正常的人生。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真相。但我希望你能活下来，活得好好的……别去查我，别去找我。忘了我吧。”

录音戛然而止。

我站在原地，全身冰冷。

林小满轻轻握住我的手，“你现在明白了吗？你爸不是抛弃你，是救了你。”

我闭上眼，眼泪滑落。

“那你呢？”我问她，“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她看着我，声音很轻，“我从小就记得，你偷了我的糖。但你不只是偷了糖，你还偷走了我一辈子的心跳。”

我睁开眼，看着她。

她笑了，笑得有点苦，“我从没骗过你，陆天昊。我只是……不敢告诉你真相。”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不是原谅，也不是释怀。

而是——动摇。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问。

她看着我，眼神坚定，“我要找到你爸。也要找到真相。”

我看着她，很久很久。

然后我说：“我们一起。”

她笑了，眼角有光。

门外，雨还在下。

但这一次，我们不再是一个人。

废墟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