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告白

转折点发生在系里的学术晚会上。

林溪之被硬拉着上台弹吉他，唱的是首轻快的情歌。他站在聚光灯下，目光下意识地往台下扫，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第一排的周延。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鼓掌，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专注得像在解一道最重要的物理题。

唱到副歌时，林溪之的心跳乱了节拍。他看着周延，突然想起那个在病房里发烫的体温计，想起那枚刻着原子模型的书签，想起无数个被公式和试探填满的瞬间。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琴弦上换了个和弦，把最后一句歌词改了：“宇宙那么大，我只想撞进你的引力场。”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哄笑和掌声。张远站在后排，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饮料洒出去，拼命朝林溪之竖大拇指。

林溪之的脸滚烫，鞠躬时差点同手同脚。他跑下台时，被周延一把拉住了手腕。男人的手心很热，带着点紧张的微颤，拉着他穿过喧闹的人群，进了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

楼梯间的声控灯因为两人的闯入亮了起来，暖黄的光落在彼此脸上。周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微微起伏，看着林溪之的眼睛亮得惊人。

“刚才那句歌词……”周延的声音有点哑，“是给谁唱的？”

林溪之攥着吉他背带，指尖都在抖。他看着周延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角，突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凑近他耳边：“给那个，在迎新晚会偷拍我，在物理展等我，在病房里偷偷看我的人。”

周延的呼吸顿了顿。他猛地伸手，将林溪之圈进怀里。少年的身体很轻，带着吉他弦的金属味和淡淡的柑橘香，撞得他心口发疼。

“林溪之，”周延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在他颈窝，“我不是故意对你冷淡的。我只是……”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笨拙的坦诚，“怕你觉得我老，怕你觉得我死板，怕你……不喜欢我。”

林溪之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原来这个看起来高冷又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会有这么多顾虑，这么多不安。

他抬手抱住周延的腰，把脸埋得更深：“我喜欢你，周延。”这次他没叫周老师，“喜欢你的松木香，喜欢你的小猫保温杯，喜欢你的公式，也喜欢你……别扭的温柔。”

周延的身体僵了僵，随即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了。楼梯间的声控灯暗了下去，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林溪之能感觉到周延的嘴唇落在他发顶，轻轻的，带着珍视的小心翼翼。

“那本《时间简史》，”周延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扉页上的话，还有下半句。”

“什么？”林溪之抬头。

周延低下头，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像落下一颗温柔的星：“所有失控的变量，最终都会被引力拉回正轨。”

楼下传来张远的呼喊声：“周老师！溪之！你们跑哪儿去了？大家都在等你们切蛋糕呢！”

林溪之笑着推了推周延：“走吧，张远哥要急疯了。”

周延牵着他的手往楼下走，十指紧扣的温度烫得人心头发颤。走到楼梯口时，林溪之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你那个小猫保温杯……”

“不是侄女贴的。”周延的耳朵红了红，“是我自己买的，觉得……挺可爱的。”

林溪之笑得更欢了，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嗯，和你一样可爱。”

看着周延瞬间爆红的脸，林溪之突然觉得，原来那些所谓的苦，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都是为了此刻的甜做铺垫。就像物理公式里的推导过程，再复杂曲折，最终都会通向那个正确的答案。

晚会的喧嚣还在走廊尽头浮动，楼梯间里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周延松开圈着林溪之的手，转而牵住他的手腕，指尖沿着他的脉搏轻轻摩挲。

“刚才台上那首歌，”周延的声音带着笑意，“改得不错。引力场这个比喻，比薛定谔的猫更贴切。”

林溪之被他逗笑，眼角还挂着泪：“那是，也不看是谁教的物理。”他故意抬了抬下巴，却被周延伸手擦掉眼泪，指腹的温度比眼泪烫。

“等会儿回去，可能会有人问。”周延看着他，眼神认真，“如果你觉得为难……”

“不为难。”林溪之打断他，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扣得更紧，“张远哥早就知道了，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周延挑眉。

“他说您半夜改报告的时候，屏幕亮度调得特别低，怕被隔壁宿舍看见。”林溪之憋着笑，“还说您翻遍了全校的书店，就为了找本带插画的《量子力学史话》。”

周延的耳根又红了，拉着他往宴会厅走：“别听他胡说。”

刚走到门口，就撞见端着蛋糕的江译。看见两人交握的手，江译愣了愣，随即笑了笑，把蛋糕往旁边挪了挪：“恭喜。”

“谢谢。”林溪之的脸颊有点烫。

周延拍了拍江译的肩膀，语气坦然：“之前的事，抱歉。”

江译摇摇头，举起手里的果汁杯：“学术归学术，私事归私事。林溪之眼光不错。”他冲林溪之眨眨眼，转身融入了人群。

张远像颗炮弹似的冲过来，手里举着手机：“我就知道成了！快快快，刚才楼梯间的影子被我拍下来了，要不要当屏保？”

“删掉。”周延瞪他一眼，手却把林溪之往身后护了护。

“别啊周老师，”张远嬉皮笑脸，“我这可是历史性瞬间！你看这光影，多像薛定谔的盒子——打开之前谁都猜得到，打开之后还是甜得犯规！”

林溪之被他说得脸红，偷偷看了眼周延，发现对方嘴角噙着笑，正低头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延的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像在解一道早已心照不宣的方程。

切蛋糕的时候，周延被系里的老师灌了两杯红酒，眼角眉梢都染上点浅红。林溪之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您伤口还没好，不能喝。”

周延顺从地松开手，看着他把酒杯放到远处，眼神软得像融化的蜂蜜：“那你替我喝？”

“我也不能喝！”林溪之急得踮脚去抢他刚拿到的香槟，却被周延顺势揽住腰。男人的呼吸带着红酒的醇香，落在他耳边：“那我们偷溜？”

林溪之的心跳又开始失控，却被他眼里的笑意勾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教学楼后的小路往宿舍走，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周延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本来想找个正式点的场合给你。”

是枚银质的项链，吊坠是个旋转的双星模型，轻轻一碰就发出细碎的嗡鸣。

“这是……”

“引力共振器的迷你版。”周延把项链戴在他颈间，指尖划过他的锁骨，“两颗恒星相互绕转时，引力会产生共振。就像……”

“就像我们。”林溪之接话，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

周延低头吻下来时，林溪之闻到他身上的松木香混着红酒味，像被揉碎的星空。远处传来晚会的喧闹声，近处是彼此清晰的心跳，像两个终于找到轨道的星体，在属于他们的宇宙里，开始了永恒的公转。

路过实验室楼下的桂花树时，林溪之突然想起什么：“您上次问桂花什么时候开……”

“想摘两朵给你做书签。”周延捏了捏他的脸颊，“现在知道了，开花的时候，要牵着你的手来看。”

月光穿过桂树叶，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溪之摸了摸颈间旋转的双星吊坠，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他辗转反侧的变量，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原来都在朝着同一个答案奔赴——

是周延，是他，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