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几步开外的梧桐树下,声音里裹着浓重的哭腔,尾音像被泪水泡软了,微微发颤。
那调子不高,却像根沾了水汽的羽毛,轻轻巧巧搔在人心尖最软的地方,带着种让人心头发紧的委屈。
沈砚之听见这声音时动作猛地一顿。
他转过身,眉头几乎是瞬间就蹙了起来,眉心硬生生拧成个深刻的川字,像是用刻刀凿出来的。
昏黄的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能清晰看见他下颌线绷得死紧,显然是动了气。
“苏晚,这种把戏你……”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冷得像寒冬里淬了冰的风,每个字都带着被算计的愠怒。
话没说完,却瞥见女孩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漏出细碎的抽噎声。
她好像没听见他的冷言冷语,只是仰着头望他,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路灯的光落在她湿漉漉的睫毛上,颤巍巍的,像只受惊的蝶。
沈砚之喉结滚动了一下,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最烦她这副样子,明明前几个小时还在电话里冷笑着说“各不相干”。
转头就摆出这副无措又可怜的模样,仿佛前半句的决绝是他的幻觉。
可那声带着哭腔的“找不到回家的路”,偏偏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他刻意筑起的冷硬外壳,让心底某处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沈砚之……”
女孩又轻轻唤了他一声,声音更低了,带着点茫然的鼻音。
“我真的……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沈砚之盯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眉心的川字拧得更紧,手背因为用力握拳而泛起青白。
他知道自己该转身就走,该斥责她的反复无常,可那句“你还要玩多少次?”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话未说完,苏晚微凉的指尖已轻轻划过他的手腕。
那触感轻得不像话,像一片刚从檐角飘落的羽绒,带着点若有似无的风意,偏偏落在他汗湿的颈侧。
那里的皮肤正因为闷热或是别的什么,烧得发烫,几乎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突突跳动的声音。
可就是这一下,轻得仿佛随时会被呼吸吹散的触碰,却像有电流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去。
他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原本半抬着的手僵在半空,连呼吸都忘了怎么接续。
方才还在躁动的心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漏跳了半拍后,又擂鼓似的撞着胸腔。
眼角的余光里,那缕羽毛似的触感已经悄然移开。
可他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旧电影画面,连指尖的微颤都凝固在原地。
颈侧那一小块皮肤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痒,混着滚烫的温度。
让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奇异的麻,连喉结滚动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雨势不知何时又大了几分,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沈砚之望着眼前蜷缩在公交站牌下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心脏。
他握着伞骨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连带着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
那把黑伞的木质伞柄被他攥得死紧,指腹几乎要嵌进木头的纹理里,留下几道深深的压痕。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体内翻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