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日下午，篮球赛在体育馆举行。（保留节目）
体育馆内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塑胶场地特有的气味、汗水和青春荷尔蒙的气息。高一新生杯篮球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此刻正迎来高二（3）班（王免所在班级）与高二（5）班的强强对决。
言绯坐在高一（1）班的角落位置，几乎要被淹没在喧嚣的声浪里。她不喜欢这种过于嘈杂拥挤的环境，震耳欲聋的加油声像无形的针扎在她的神经上。她来这里，只是因为班级要求签到，仅此而已。她像一尊冰雕，面无表情地看着场内奔跑跳跃的人影，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仿佛眼前沸腾的一切都与她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坚冰。
然而，当那个身影跃入眼帘时，冰层似乎微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
是王免。
他脱下了那身标志性的学生会制服和温文尔雅的面具，换上了宽松的红色3号球衣。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几缕黏在光洁饱满的额角，琥珀色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野性的专注光芒。
哨声响起！
王免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启动！他的速度并非绝对顶尖，但步伐灵动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变向都带着一种预判般的流畅，仿佛能提前“看”到防守者的重心偏移。他运球的节奏感极强，篮球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听话地穿梭于胯下、背后，轻盈地避开对手的抄截。
突然，他一个堪称惊艳的背传假动作晃开了面前的防守者！那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潇洒，引得看台上一片惊呼！紧接着，他看也不看，手腕一抖，篮球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飞向底线空切进来的队友！
“唰！” 完美的助攻，队友轻松上篮得分！
“好球！王免！” 场边的欢呼瞬间炸响。
言绯的指尖，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微微蜷缩了一下，搁在自己膝盖上的冰冷掌心似乎渗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湿意。
比赛继续。王免在场上展现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气质。他不再是那个温和沉稳的学长，而是一个充满领袖魅力的球场核心。他大声呼喊指挥队友跑位，精准地调度着每一次进攻；在防守端，他并不依靠绝对的身体素质硬扛，而是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时机把握和位置感，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协防位置，或是在对方传球路线上鬼魅般地伸出一只手！
一次关键抢断！
王免如同潜伏的猎豹，在对方后卫自以为安全的传球瞬间，以惊人的预判和爆发力闪电般切入传球路线！篮球被他干净利落地截下！他没有丝毫停顿，瞬间启动快攻！
“回防！快！” 对手惊慌失措地大喊。
王免一人持球高速推进，面前只剩最后一名退防的球员。他目光锐利，没有任何花哨的晃动，仅仅是一个简洁却快到极致的体前变向！重心压得极低，肩膀几乎贴着防守者的腰侧擦过，爆发力在这一刻完全迸发！防守者只觉眼前红影一闪，仿佛被一阵风掠过，重心完全被甩开！
下一刻，王免已经腾空而起！不是暴扣，而是一个舒展飘逸的单手挑篮！
篮球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空心入网！
“哇哦——！！！” 整个体育馆彻底沸腾！尖叫和掌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女生男生们的尖叫混在一起，人声鼎沸。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汗湿的少年身上，将他跳跃的身影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流淌，滑过滚动的喉结，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他落地后没有张扬的庆祝，只是用力挥了下拳头，嘴角勾起一个无比畅快、无比恣意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纯粹的热血、自信和对胜利的渴望！
那是属于少年王免最本真的光芒——恣意、张扬、充满生命力，如同一团熊熊燃烧、毫无保留的火焰！
言绯冰蓝色的瞳孔，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微微放大。
心脏，在胸腔深处，重重地、清晰地跳了一下。
咚！
那是一种极其陌生、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悸动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被这团炽热的阳光和这酣畅淋漓的生命力，极其轻微地烫了一下。
她看到他队友冲上来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和后背，看到他笑着和队友撞胸庆祝，看到他大口喘息时胸膛有力的起伏，看到他眼中那份毫无阴霾的飞扬神采……那是她早已遗忘、甚至不敢再奢望的——“青春”。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一股强烈的排斥感涌上心头——排斥这份刺眼的“正常”，排斥这份让她相形见绌的“活力”，更排斥自己心底那丝不受控制的、名为“向往”的微弱颤抖。
她应该讨厌他才对！他触碰了她的禁区！他让她失控！他是危险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无法从那团奔跑、跳跃、闪耀着纯粹生命力的红色火焰上移开？
就在这时，场上出现了一个小冲突。5班一个脾气火爆的中锋在一次争抢篮板中被撞倒，认为对方犯规裁判没吹，爬起来就要动手推搡。场面瞬间紧张起来！
王免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了两人中间！他没有用蛮力阻止，而是张开双臂，用身体隔开双方，同时提高了声音，清晰而镇定地喊道：“冷静点！裁判看着呢！为了赢球，不值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说服力，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那个愤怒的中锋，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纯粹的、希望平息事态的诚恳。
“想想班级！” 他又补了一句。
也许是王免平时积累的威望，也许是他那份沉着的气场，那个中锋脸上的怒气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一些，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最终在王免的轻推示意下，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风波瞬间平息。裁判也适时给了警告。
王免松了口气，转身拍了拍那位差点动手的队友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队友也点了点头。整个过程中，他展现出的不是个人的勇武，而是一种保护团队、平息纷争的担当。
言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看到了他身上另一种特质——守护者的雏形。不是为了个人恩怨争斗，而是为了保护团队的整体利益和氛围挺身而出。这份担当，和他刚才在球场上肆意挥洒的青春热血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更完整的王免。
守护……
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突兀地投入言绯死寂的心湖，荡开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守护……为了什么？值得吗？
她不知道答案。她只觉得胸腔里那股冰冷的寒意似乎被搅动了些许，一种更深的茫然和……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某种力量的困惑悄然滋生。她的力量是用来冻结、隔绝、自我保护的……而他的力量（无论是球技还是这份担当），似乎是指向外部，是联结、是保护他人？
球赛最终在王免关键的一个抢断助攻绝杀中落下帷幕。高二（3）班获胜！
场下再次被欢呼淹没。王免被兴奋的队友们团团围住，高高抛起！他大笑着，毫无防备地接受着这份纯粹的喜悦和胜利的荣光。
言绯默默地从座位上站起，跟随人流向外走去。体育馆内震耳欲聋的喧嚣仿佛离她很远。她低着头，快步穿过欢乐的人群，只想尽快回到自己那个安静的角落。
没人注意到，一滴汗水，或许是看台上谁不小心溅落的，在她经过的瞬间落向她的手背。
就在那滴汗珠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言绯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淡的微光一闪而过。那滴汗珠在她手背上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瞬间凝结成了一颗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冰珠，然后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人看到这细微的超自然现象。
言绯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她只是下意识地、更用力地蜷缩了一下冰冷的手指，仿佛要将那瞬间本能泄露的能力和内心翻涌的陌生情绪一同死死按住。
但她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几个画面：
王免那记惊艳背传假动作时的潇洒；
他快攻变向甩开防守时爆发出的力量感；
他隔开冲突双方时沉着冷静的眼神；
他被队友抛起时那毫无阴霾、恣意飞扬的大笑……
还有，那滴被她下意识凝成冰珠的汗水。
冰与火。
冻结与生机
她冰冷的心脏边缘无声被蓬勃的生命力碰撞着，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却再也无法忽视的痕迹。那道痕迹的名字，或许叫“触动”。
她走出体育馆的大门，外面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明亮的日光，却仿佛第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的东西，在那冰层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已在悄然融化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