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起来!先关进柴房!”
族老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温度,像淬了毒的冰锥。
“不行!她是我女儿!我…我带回去管教!”
母亲尖叫着扑过来,试图从那些人手里抢夺我,却被粗暴地推开,踉跄着摔倒在地,哭声撕心裂肺。
“招娣!你还护着这孽障?她烧的是全族的根!是祖宗的颜面!”
一个本家叔公厉声呵斥。
“我…我…” 母亲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
冰冷的麻绳粗糙地勒进我的手腕,带来火辣辣的摩擦痛感。
我被两个本家侄子像拖死狗一样从地上拽起来,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地走向祠堂侧面那间低矮、散发着霉烂柴草和老鼠屎尿气味的柴房。
就在被推进柴房、沉重的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我的目光透过人群的缝隙,再次投向祠堂中央那片余烬。
灰黑色的纸灰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旋即被纷乱的脚步彻底踩入尘埃。
哐当!
柴房的门被重重关上,落锁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哗啦声。最后一线光线被彻底隔绝,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柴房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带着陈年柴草腐烂的霉味和鼠类排泄物刺鼻的骚气。
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缚在身后,勒得血脉不通,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膝盖和手肘撞击青石板的伤处,在冰冷和静止中开始苏醒,一跳一跳地疼着。
我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身体因寒冷和疼痛而微微颤抖。
祠堂里的喧嚣——母亲的哭嚎、族老的咆哮、本家们愤怒的咒骂——透过门板的缝隙,时断时续地传进来,像隔着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那些声音里蕴含的巨大的恶意,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滞涩。
只有右手掌心那尖锐的、持续的刺痛,是这片混沌黑暗中唯一真实的锚点。
铜顶针。余子茵的铜顶针。
它的边缘深深硌进我的掌心皮肉里,棱角分明,冰冷坚硬。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那独特的、带着历史磨痕的形状。
这痛楚,奇异地将我从肉体的禁锢和精神的窒息中短暂地剥离出来。
意识仿佛被这尖锐的触感牵引着,沉向一片更深、更幽暗的所在。
……那根巨大的、带着死亡呼啸的原木……
……月白衣裙上迅速洇开的、刺目的暗红……
……滑落在血污碎石间、那枚染血的铜顶针……
不!不是梦!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痛瞬间攫住了我,比祠堂里所有的恶意加起来还要沉重百倍。
那不是旁观者的哀伤,那是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
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感受着生命随着温热的血液迅速流失,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