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涌

雨过天晴的夜晚带着几分沁骨的凉意。刘晚星走出咖啡馆时，风裹着湿润的青草香扑面而来，她裹了裹单薄的外套，指尖触到包里那张名片的棱角，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手。

地铁通道的穿堂风灌进领口，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薄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闺蜜林夏发来的消息：“到家没？看你下午失联，微信都不回，急死我了！”

刘晚星站在地铁台阶上，望着玻璃幕墙里自己苍白的脸，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片刻，回了个“在回家的路上”。她没说的是，自己刚从一个足以改变人生的“荒诞提案”现场抽离——而提出提案的人，是国内顶级娱乐集团的掌舵人。

回到家时已近九点。老式居民楼的楼道灯坏了，她摸着黑上楼，钥匙转动门锁的瞬间，玄关感应灯“啪”地亮起，暖黄的光映出茶几上母亲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病号服，却努力扬着嘴角，那是去年冬天在医院拍的。

“妈，我今天遇到个大麻烦。”刘晚星对着空气喃喃，换鞋的动作慢得像在雕刻时间。母亲的医药费、工作室的租金、拖欠的设计素材费……这些数字像藤蔓般缠在她脖子上，勒得喘不过气。三天前她刚给母亲转了五千块住院费，账户余额只剩两位数。

手机在客厅茶几上震动，是高明远的未接来电，附带的微信消息跳出来：“晚星，客户说明早十点要看到修改稿，你再拖下去，这个项目我可能保不住你了。”

刘晚星盯着屏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想起上周在高总监办公室，对方拍着她肩膀说“年轻人要懂得变通”时的虚伪笑容；想起方案被否定时，他那句“商业规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轻描淡写。她咬了咬嘴唇，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

浴室的热水淋在肩头时，刘晚星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些。她裹着浴巾出来，鬼使神差地翻出抽屉里的律师朋友林夏的名片——那是去年帮她处理工作室合同纠纷时留下的。

电话接通时，林夏正在律所加班：“喂？晚星？这么晚找我，有事？”

“夏夏，我想……咨询个事儿。”刘晚星的声音发虚，“就是那种……私人合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你该不会又被人骗了吧？上回那个说要投资你工作室的‘海外富商’，要不是我及时拦着——”

“不是！”刘晚星打断她，“是真的……很有钱的人。他说要签三个月的临时女伴合约，报酬三百万。”

林夏的呼吸声突然重了：“三百万？三个月？晚星你疯了？这种肯定是诈骗！最近新闻里好多——”

“他叫顾夜宸，宸星娱乐的总裁。”刘晚星报出这个名字时，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下午在咖啡馆遇到的，他有名片，公司是真的。”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刘晚星甚至能听见林夏敲键盘查资料的声音。

“宸星娱乐……”林夏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你是说那个旗下有顶流组合、承包了半个娱乐圈颁奖礼的宸星？顾夜宸是董事长独子，三年前接手集团，现在身价……”她顿了顿，“晚星，你确定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局？这种顶级富豪怎么会找你当临时女伴？”

“他说我符合要求：身家清白，背景简单，缺钱，而且聪明。”刘晚星低头盯着脚趾，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白，“他还说……我需要一个契机改变现状。”

“改变现状？”林夏冷笑一声，“晚星，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张姐的女儿？被什么‘豪门男友’骗了八百万，最后人家说只是谈恋爱，报警都没用。这种合约就算签了，你能保证他不会让你做什么？”

“他说……只是扮演女友，配合出席场合，不能擅自接受采访，不能透露关系。”刘晚星的声音越来越低，“还说会找律师拟合约，保证我的‘清白’。”

“清白？”林夏气笑了，“你当拍偶像剧呢？真要出了事，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是被迫的？再说了，三百万是税后吗？有没有违约金条款？合约里写清楚‘临时’的期限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刘晚星头晕。她确实没想过这些——当顾夜宸说出“三百万”时，她的脑子就像被按了暂停键，满脑子都是母亲的医药费单、房东催租的微信、高明远不耐烦的语气。

“夏夏，我……”她刚开口，玄关的门铃突然响了。

刘晚星手忙脚乱地去开门，门外站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眉眼锋利，正是下午在咖啡馆见过的助理模样。

“刘小姐？”男人开口，声音比顾夜宸更有压迫感，“我是顾总的助理陈默。关于合约的事，顾总让我今晚来接您去律所。”

林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晚星？谁啊？”

刘晚星捂住话筒，对陈默摇头：“我还没决定……”

“刘小姐。”陈默的目光扫过她攥皱的睡衣下摆，语气依旧平稳，“顾总说，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您改变主意，现在就可以取消。但需要提醒您，适合的人选……确实不多。”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刘晚星心里。她想起下午顾夜宸说的“耐心有限”，想起高明远那边步步紧逼的“明天上午讨论”，想起账户里可怜的余额。

“我……我跟朋友说两句。”她把门拉开条缝，冲林夏喊，“夏夏，我今晚去律所，你帮我查查宸星娱乐的法务部有没有……”

“等等！”林夏在那边拔高了声音，“你现在立刻回家锁门！别给陌生人开门！晚星你听我说——”

“咔嗒。”

刘晚星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陈默不知何时已经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界面——是顾夜宸的来电。

“刘小姐。”陈默弯腰捡起手机，递还给她时，指尖擦过她发烫的手背，“顾总说，您可以先和我去律所看看合约，不满意随时走。但如果现在拒绝，后果自负。”

门“砰”地关上了。刘晚星攥着手机，听着陈默均匀的脚步声下楼，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律所的灯光惨白。陈默把她带到一间装修奢华的会客室，桌上摆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封皮印着“宸星娱乐法务部”。

“这是顾总让法务总监连夜拟的合约初稿。”陈默推了推金丝眼镜，“主要包括：合约期限三个月（可续签），您的义务包括配合出席公开场合、不单独接受媒体采访、不与异性（除顾总外）亲密接触；顾总需支付您三百万（税后），提供住所、车辆及日常开销；双方不得干涉私生活，合约终止后需对外统一‘和平分手’说辞。”

刘晚星翻到违约条款页，瞳孔骤缩：“如果中途解约，我需要赔偿违约金两百万？”

“是的。”陈默点头，“但顾总承诺，只要您履行合约义务，绝不会让您陷入危险。”

“危险？”刘晚星想起林夏的警告，“比如……被狗仔队拍到？或者被卷入你们的家族纷争？”

陈默沉默了两秒：“顾总的身份特殊，您需要做好应对媒体的准备。至于家族纷争……”他笑了笑，“您只需要扮演好‘顾夜宸的女友’，其他的事，自有我们处理。”

窗外闪过一道闪电，刘晚星望着合约上密密麻麻的条款，突然想起下午在咖啡馆里，顾夜宸说的那句话：“你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你摆脱目前困境，重新开始的契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高明远发来的语音：“晚星，我刚从客户那儿回来，他们说修改稿可以再放宽，但必须在明早九点前发过去。你要是实在搞不定，我可以让实习生——”

刘晚星按下删除键。她想起母亲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想起房东敲开房门时冰冷的眼神，想起自己熬夜改稿时咖啡杯沿的口红印——那是她攒了三个月钱买的，就为了在面试时显得“专业”。

“我要签。”她抬头对陈默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坚定。

陈默似乎并不意外，从公文包里拿出钢笔：“需要您现在签字。顾总说明早九点会在‘云顶’酒店等你，参加一个私人酒会——您需要以女友身份陪同。”

刘晚星接过钢笔，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突然想起林夏的话：“晚星，你要想清楚，这不是普通的兼职。”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笔锋落下时，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律所的落地窗上，像极了下午在咖啡馆听见的雨声。只是这一次，刘晚星知道，这场雨，终会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