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谢怜与花城抵达仙乐皇陵。
断壁残垣淹没在荒草中,唯有半块"仙乐"碑文斜插在土里,露出焦黑的裂痕。谢怜俯身拂去石碑上的积灰,指尖微微发颤。
"殿下若难受,我们换条路走。"花城撑伞替他挡住烈日,伞面倾斜的角度刚好遮住最破败的陵区。
谢怜摇头:"总归要面对的。"
越往深处走,破碎的记忆越发汹涌——他曾在这里率亲军死守三日,最终看着父王的头颅被挑上枪尖。焦土中忽然闪过一抹金色,谢怜拨开杂草,半面绣着太阳纹的战旗裹在枯骨上,旗杆已被血染成深褐。
他呼吸一滞。
"别看。"花城突然从背后捂住他眼睛,体温透过掌心传来,"脏东西,不值得污殿下的眼。"
谢怜却拉下他的手,轻轻盖在那面战旗上:"这是我的过去,花城。"
地宫入口藏在祭坛残骸下。花城劈开封印时,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墙壁上布满虬结的紫色血管状纹路,正汩汩吸收着空气中残存的神力。阵法中央倒着一具干瘪的尸身,看服饰竟是失踪半月的风神小官。
"蚀神阵。"谢怜脸色发白,"以亡灵怨气为引,活抽神格..."
花城突然将他拽到身后。厄命刀嗡鸣出鞘,直指东南角阴影:"滚出来。"
黑袍人缓缓现身,手中托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正是风神被掏出的神格:"血雨探花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晚了半步。"
阵法骤然亮起!无数血手从地底伸出,抓向谢怜脚踝。花城斩断手的瞬间,黑袍人嗤笑:"太子殿下可知,为何专挑仙乐旧地布阵?」
他踢开脚边头骨,露出底下压着的玉玺残片:"亡国怨气加上神血,才是最好的——"
话未说完,厄命刀已贯穿他咽喉。
黑袍人化作黑烟消散,阵法却未停止。谢徒徒劈砍着源源不断的血手,忽然听见极轻的"咔嚓"声。
花城后背的伤口裂开了,鲜血顺着手臂淌到厄命刀上,刀身顿时红光大盛。
"别动用灵力!"谢怜急转身,"你的伤——"
"碍不着。"花城反手擦去嘴角血沫,笑意却发冷,"这群杂碎敢用仙乐亡魂做阵眼...呵。"
最后一刀劈碎阵眼时,整个地宫剧烈摇晃。花城踉跄半步,被谢怜牢牢扶住。掌心触及的腰部一片湿热,分明是鲜血浸透衣料的触感。
"...你总是这样。"谢怜突然道。
花城怔住。
"八百年前也是这样..."谢怜撕下衣摆给他包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明明伤得那么重,还笑着说'殿下,我不疼'。"
坍塌的碎石声中,花城忽然抓住他手腕:"你果然记得。"
逃出地宫时已是深夜。谢怜坐在荒坟间给花城换药,月光照见后背交错的新旧伤疤——最深处那道箭痕,正是仙乐灭国时为他挡下的。
"当时为什么回来?"谢怜蘸药的手指发抖,"我明明...已经抛弃你们了。"
花城沉默许久,忽然从怀中取出件东西。
那盏修补过的青铜灯在他掌心燃起暖光,映亮两人之间的尘埃:"因为殿下说'活着回来'。"他托起谢怜颤抖的手,将灯放入其中,"你看,我活着回来了。"
远处突然传来风信的呼喊声。花城迅速披好外袍,变回慵懒的鬼王姿态:"道长该回去了,你的侍卫们快急疯了。"
谢怜握紧尚存余温的灯盏,忽然开口:"三日后子时,我来极乐坊找你。"
银蝶掠过他发梢,衔走一滴未擦净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