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挟带着腥风与水汽直扑而来，客栈窗棂应声碎裂。花城将谢怜往身后一护，银刀划出一道弧光，硬生生将那黑影逼退数步。
“哥哥小心，这东西比刚才那些要麻烦得多。”花城语气虽轻松，眼神却已冷冽。
那巨大黑影发出刺耳尖啸，周身淤泥蠕动，竟分化出数个分身，从不同方向同时攻来。每一击都精准地瞄准二人之间的红线。
谢怜袖中飞出数道黄符，化作金光屏障挡住攻击：“它为何执着于攻击红线？”
花城刀光如练，斩碎一个分身：“月老红线凝聚至纯愿力，对这等怨气所化之物而言，是大补之物。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这是你我的红线。”花城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三界之中，怕是找不出比这更‘补’的了。”
谢怜无奈瞥他一眼，都这种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思说这些。
黑影见久攻不下，突然改变策略。所有分身合而为一，猛地张口喷出一股黑雾。那雾气腥臭扑鼻，所过之处，花草瞬间枯萎。
“毒雾！”谢怜急道，“闭气！”
花城却似早有准备，袖中飞出一把红伞——正是他那柄可变大小的诡异红伞。伞面张开，将二人护得严严实实，毒雾触之即散。
“哥哥忘了我的宝贝？”花城挑眉一笑。
谢怜确实忘了，八百年来，花城这柄红伞也不知替他挡过多少灾劫。
趁红伞挡雾的间隙，谢怜凝神念诀，指尖凝聚金光：“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一道金色光柱自他指尖射出，直击黑影心口。黑影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形晃了晃，明显受了重创。
“有效！”谢怜心中一喜。
但下一刻，河中突然涌起无数水泡，一道道黑气从水中升起，汇入黑影体内。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比之前更加庞大。
“它在吸取水中的怨气！”花城眯起眼睛，“这条河不对劲。”
谢怜也察觉到了。寻常河流纵有怨灵，也不该有如此浓重的怨气，简直像是...
“像是被人刻意培养的。”二人异口同声。
黑影再次扑来，这次它的攻击更加狂暴。花城红伞一转，化作长剑，与谢怜背靠背迎敌。红线在他们之间微微发光，随着二人的动作时而绷紧时而放松。
“三郎，它的弱点不在心口。”谢怜低声道，“我刚才那一击明明中了，它却恢复得这么快。”
花城一剑劈开袭来的黑爪：“哥哥可注意到，每次它受伤，都会下意识护住腹部？”
谢怜仔细看去，果然如此。无论攻击从哪个方向来，黑影总有一只手护着腹部，仿佛那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腹部有东西？”谢怜问。
“怕是它的核心所在。”花城道，“我佯攻，哥哥找机会一击必杀。”
说罢，花城突然跃起，银刀化作无数光影，从四面八方攻向黑影。黑影果然忙于应对，露出了腹部的空档。
就是现在！
谢怜指尖金光大盛，化作一柄光剑，直刺黑影腹部。这一击快如闪电，精准无比。
然而就在光剑即将命中的刹那，黑影腹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露出的不是什么邪物核心，而是一张人脸！
一张苍白、扭曲，却依稀能看出清秀轮廓的女子面容。
谢怜的手猛地一顿。
就这瞬息间的迟疑，黑影利爪已到眼前。花城一把推开谢怜，自己却来不及完全躲闪，肩头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三郎！”
花城踉跄一步，却反手一刀劈在黑影肩上，逼得它后退：“哥哥怎么了？”
谢怜盯着那张重又隐入黑雾中的脸，声音发紧：“那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花城闻言，眼神一凝：“哥哥也觉得熟悉？”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
黑影似乎被激怒了，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随着它的叫声，河中浮起无数苍白的手，一个个水鬼从河中爬出，眼中皆是一片赤红。
“它是在召唤整条河的水鬼！”谢怜心惊，“这条河到底葬送了多少人？”
花城脸色凝重：“看来不彻底解决源头，这些水鬼是杀不尽的。”
他忽然拉起谢怜的手：“哥哥，信我吗？”
谢怜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好，我们走！”花城红伞再展，化作一叶小舟模样，“去会会这怨气的源头。”
二人跃上红伞所化的小舟，顺着河流向上游疾驰而去。黑影见状，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率领众水鬼紧追不舍。
小舟逆流而上，越往上游，河水越发漆黑浑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怨气。两岸草木枯败，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一丝，死寂得可怕。
“好重的怨气。”谢怜蹙眉，“这绝非自然形成。”
花城操控着小舟，眼神冷峻：“我记得八百年前，这一带曾发生过一场惨案。”
“什么惨案？”
“一个女子因情所困，投河自尽。这本不稀奇，稀奇的是她死后，接连有十数人在同一段河流投河，且都是为情所困之人。”花城道，“当时有人认为只是巧合，也有人说是那女子怨气不散，化作水鬼找替身。”
谢怜想起来了：“你说的可是‘情殇河’的传说？我记得当时还派人来查过，但没查出什么异常。”
花城冷笑：“现在想来，恐怕不是没异常，而是有人刻意掩盖。”
小舟行至一处河湾，这里的怨气浓得几乎化为实质。河中央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就是那里了。”花城指向漩涡。
就在这时，追在后面的黑影突然加速，猛地扑向小舟。花城正要迎战，谢怜却拦住了他。
“让我来。”谢怜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盏灯笼——正是那盏八百年不曾离身的温暖明灯。
柔和的光晕扩散开来，照亮了漆黑的河面。被光照到的水鬼纷纷发出哀鸣，动作迟缓下来。那巨大黑影也畏缩了一下，似乎很讨厌这光芒。
“你可是因情所困，含怨而终？”谢怜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可愿与我诉说你的故事？”
黑影停滞在半空，腹部的那张人脸再次浮现。这次看得更加清晰，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脸，容貌清秀，眼神却空洞而痛苦。
“诉...说...”女子开口，声音嘶哑破碎，“有...何用...无人...听...”
“我愿听。”谢怜温声道，“无论过往如何痛苦，说出来，或许能得解脱。”
花城站在谢怜身侧，默默守护。红线在灯笼的光晕中微微发亮，连接着二人的手腕。
女子似乎被谢怜的话打动，也可能是被那温暖的光芒安抚，周身黑气稍稍收敛。她缓缓开口，讲述起一个发生在很久以前的故事。
故事并不新奇：一个凡人女子爱上了一个修仙者，付出一切却遭背叛，最后怀着满腔怨恨投河自尽。但蹊跷的是，她死后怨气不散，反而被某种力量禁锢在这段河流中，不得往生。
“有...人...利用...我的...怨气...”女子断断续续地说，“布下...大阵...吸取...情殇之力...”
谢怜与花城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果然有人暗中作祟。
“是谁布下的阵法？”谢怜问。
女子摇头：“不...知...只知...每次...月圆...都会...来人...加固...阵法...”
花城忽然道：“今日不是月圆，为何怨气如此活跃？”
女子腹部的人脸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啊...”
她突然激动起来，周身黑气再次暴涨：“那么多有情人终成眷属！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受这样的苦楚？！不公平！不公平！”
黑影彻底失控，比之前更加狂暴地扑来。与此同时，河心漩涡中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冲云霄，在天幕中形成一个诡异的符文。
“不好，阵法被启动了！”花城一把拉住谢怜，“必须在阵法完全启动前破坏核心！”
但为时已晚。无数黑气从河中涌出，化作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整段河流笼罩其中。那些原本被谢怜灯笼安抚的水鬼再次狂暴起来，眼中赤红更盛。
最糟糕的是，谢怜发现手腕上的红线开始变暗，仿佛被什么力量侵蚀。
“这阵法在侵蚀红线！”谢怜惊呼。
花城看向河心漩涡中的那道光芒，眼神锐利：“我明白了，这阵法的真正目的不是什么情殇之力，而是...”
话未说完，黑影的利爪已到眼前。这次它的目标明确——直取二人之间的红线！
花城正要抵挡，却突然脸色一变，动作迟缓了半分。就这瞬间的破绽，利爪已经触及红线——
嗤啦一声。
红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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