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诅咒之力如狂潮般汹涌扑来,带着尖啸与腐朽的气息,瞬间吞噬了谢怜的身影。
信徒狰狞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期待着听到痛苦惨呼,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被绝望侵蚀的模样。
然而——
“破!”
一声清叱自黑潮中传出,纯净炽盛的白光骤然爆发,如利剑劈开黑暗!谢怜的身影重新显现,周身环绕着流转的神光,将那些试图侵蚀他的诅咒之力强行逼退、净化。
他站在原地,衣袂飘飞,神色冷冽,唯有呼吸略微急促了几分,手臂上先前被诅咒侵蚀的黑色纹路又蔓延开了少许,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与痛楚。
信徒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惊疑不定:“你……你竟然能抵挡?这诅咒本该……”
“本该轻易侵蚀我的心神,如同八百年前那样?”谢怜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可惜,你得到的‘火种’,似乎并不完整。或者说,你并不真正了解,一个人究竟可以改变多少。”
八百年的岁月,并非虚度。无数次轮回的磨砺,至亲离散的痛苦,众叛亲离的绝望……以及,最终那双伸向他的手,那份坚定不移的陪伴与信仰。早已将他淬炼得不再是当年那个会被轻易击垮的太子殿下。
信徒的面容扭曲起来,烧伤的疤痕因愤怒而显得更加可怖:“闭嘴!你懂什么!白无相大人的力量是至高无上的!是你背叛了黑暗,背叛了真正的自我!”他嘶吼着,周身诅咒之力再次暴涨,“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他是怎么被吸干的!”
祭坛上的藤蔓蠕动得更加疯狂,汲取的速度明显加快。花城闷哼一声,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痛苦而本能地绷紧,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谢怜的心猛地一揪,但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花城,而是死死盯住信徒,大脑飞速运转。
硬拼不行,这结界和祭坛的机制诡异,能吸收他的力量反哺自身,反而会加速花城的危机。必须找到破绽,一击必中!
信徒见谢怜不再攻击,只是沉默站立,以为他终于感到无力,再次发出得意的怪笑:“这就对了!屈服吧,殿下!承认吧,黑暗才是你最终的归宿!看看这祭坛,感受这力量!这才是能掌控他人生死的、真正的力量!”
谢怜垂下眼帘,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并非屈服,而是在极度焦虑中,试图捕捉那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联系——
他与花城之间,那超越了言语、甚至超越了法力的羁绊。
八百年的相伴,生死相随,早已让他们的心灵在某些时刻能够彼此感应。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联系,无法言说,无法掌控,却真实存在。
拜托……三郎……听到我……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全部的心神都凝聚于此,试图穿透那该死的屏障,穿透那些汲取生命的藤蔓,去触碰那个被困在绝望中心的灵魂。
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
就在信徒的狂笑声中,就在祭坛藤蔓贪婪的吮吸声中——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清晰无误的声音,直接响在了谢怜的脑海深处。
“殿……下……”
是花城的声音!虚弱至极,却带着他独有的那份冷静与温柔!
谢怜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祭坛!
只见祭坛之上,花城依旧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但谢怜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垂落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而落在花城胸口的那几只微小银蝶,翅膀上流转的光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呼吸。
他听到了!他醒了!即便只是最微弱的意识!
狂喜与希望如同岩浆瞬间喷涌,几乎要冲垮谢怜的理智,但他以惊人的自制力强行压下,脸上甚至没有露出一丝异样,依旧维持着那种仿佛被逼入绝境的沉默与凝重。
他不能暴露!绝不能引起信徒的怀疑!
“怎么?无话可说了?”信徒见谢怜久久不语,只是看着祭坛,越发得意,“是不是终于想明白了?早该如此!只要您自愿接纳这份力量,我立刻就可以停止祭坛,血雨探花也能少受些苦痛。否则……”
谢怜暗中深吸一口气,目光低垂,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需要为花城争取时间,也需要更清楚地了解这祭坛的运作方式。
“否则如何?”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刻意流露出的疲惫与动摇,“就算我……屈服,你又如何能保证他的安全?我如何能信你?”
信徒见他似乎态度软化,心中大喜,更加卖力地游说,话语中也透露出更多信息:“殿下放心!这‘饲厄之坛’的核心在于您!只要您成为主导,自然可以控制一切!祭坛吸收他的力量,不过是为了转化为更精纯的诅咒之力,方便您吸收接纳罢了!一旦您成为主人,他的生死,不过在您一念之间!至于保证……呵呵,您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谢怜的心冰冷一片。果然如此。这祭坛最终的目标,是将所有力量——包括花城的力量——转化为诅咒,强行灌注给他,逼他重蹈覆辙。
而信徒的话语也证实了一点:祭坛的核心驱动,是他的诅咒之力。那么,或许……
就在信徒喋喋不休,试图进一步瓦解谢怜意志的间隙——
又一道微弱的心念传递了过来,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带着花城特有的、即使在绝境中也能保持的冷静与分析。
“祭坛…结构…东南…基座…有…裂痕…先前…你…攻击…所致…”
“力量…流转…核心…在…顶部…那朵…黑色…蚀心花…”
“信徒…本体…不强…倚仗…祭坛…反噬…”
断断续续的信息,却如同黑暗中的明灯,瞬间为谢怜指明了方向!
原来他之前的佯攻并非完全无效!花城虽然被困,却一直在暗中观察,找到了这绝境中可能存在的唯一弱点!
谢怜几乎能想象到,花城是以怎样强大的意志力,在承受着力量被疯狂汲取的巨大痛苦中,保持着一丝清明,为他寻找着这渺茫的生机。
他的三郎,从来都是如此。
强烈的酸楚与澎湃的爱意交织在谢怜心间,化作更坚定的决心。
他抬起眼,看向仍在滔滔不绝的信徒,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锐光。
戏,该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