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

消毒水的味道还黏在皮肤上，祝芝裹紧浴巾往更衣室走，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无非是说她刚才太冲，说沈砚护着林溪，说这场闹剧像极了言情小说里的经典戏码。

她忽然就觉得烦躁。

指尖捏着浴巾的边角，布料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可不是吗？青梅竹马的她，突然冒出来的温柔转学生，还有个是非不分的男主角——这剧情熟得像她床头柜那本没看完的小说，连争吵时的台词都透着股刻意的狗血。

以前躲在被子里看这类情节时，她总替书里的女主角委屈，觉得那些男主角眼瞎心盲。可真轮到自己站在这场戏里，祝芝只觉得荒谬。

她和沈砚从小一起爬树掏鸟窝，分享过同一袋辣条，在对方家长的训斥声里互相打掩护。那些被时光泡得发暖的回忆，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青梅抵不过天降”的注脚？

更衣室的镜子蒙着层水汽，祝芝抬手抹了把，镜中的女孩眼眶发红，下颌线却绷得很紧。她不是书里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等男主角回头的傻瓜。

换好衣服出来，林薇正靠在走廊栏杆上等她，手里攥着两瓶冰汽水。“刚听见里面说，沈砚抱着林溪去医务室了。”林薇拧开瓶盖递给她，语气里带着点愤愤不平，“他脑子进水了吧？明摆着的事……”

“别骂了。”祝芝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没意思。”

“没意思？”林薇瞪圆了眼，“他那么说你……”

“你不觉得太像演戏了吗？”祝芝仰头灌了口汽水，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刺痛的清爽，“他非得认定是我，林溪非得哭着摆手说不是，周围人非得露出那种看好戏的表情——跟我上周看的那本小说，连分镜都差不多。”

林薇愣住了，随即嗤笑一声：“还真是！他以为自己是谁？霸道总裁啊？”

祝芝笑了，心里那股拧巴的烦躁突然就散了。是啊，她干嘛要困在这俗套的剧情里？书里的女主角或许会纠结男主角到底爱谁，可她不是。

她的人生又不是只有沈砚这条线。

上周刚报的绘画班明天开课，图书馆新到的那本摄影集还没看完，甚至校门口那家奶茶店的新品，她都还没来得及尝。这些鲜活的、具体的、只属于她自己的事，比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重要多了。

“走了。”祝芝拉着林薇往楼梯口走，脚步轻快，“去买奶茶？听说葡萄冰沙加奶盖超好喝。”

“好啊！”林薇立刻跟上，“再去逛逛文具店？我想给你挑支新画笔。”

蝉鸣声还在继续，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祝芝侧头避开刺眼的光线，看见林薇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忽然觉得耳边的聒噪都变得生动起来。

身后传来有人叫“祝芝”的声音，是沈砚的调子。她脚步没停，甚至没回头。

就让他和他那出烂俗的戏码，留在那个闷热的游泳馆里吧。

她的旷野那么大，何必盯着别人写好的剧本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