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魂

洞穴入口的灰紫色黏膜像凝固的血痂，被林野的匕首划开时，发出类似撕纸的脆响。他侧头吐掉嘴里的腥气——这地方的空气里总飘着股铁锈混着腐肉的味道，吸得久了，连喉咙都发紧。腰间的匕首是纯合金打造，没有任何电子元件，此刻刀身却蒙着层淡灰的雾，像是被神力啃出了毛边。

“都把家伙攥紧了。”墨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没回头，手却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双剑上。沉渊剑的墨玉剑柄在昏暗里泛着冷光，焚川剑的红玉则隐隐发烫，嵌在其中的火龙骨像有了生命，正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震颤。“这地方的神力场能蚀骨，冷兵器也别大意。”

青雀把惊鸿弓往肩上紧了紧，弓弦是用极北异兽的筋鞣制的，不受神力影响，此刻却绷得笔直。她抬手按了按耳边的抗神力通讯器，指尖掠过鬓角的碎发，气流顺着指缝钻进洞穴深处，又绕着她的腕骨卷回来，带着细碎的震动。“前面三百米是开阔地，气流到那儿就断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而且……我听见鳞甲摩擦的声音，很轻，但一直在响。”

瞎子拄着小太刀走在队伍侧面，刀鞘里的黑雾顺着地面往前爬，像一群探头探脑的蛇。爬到约莫五十米外，那些黑雾突然蜷成一团，在地上抖了抖，化作几缕青烟散了。“力场墙。”他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比情报里厚三倍，硬得像灌了铅的铁板。”

林鹤年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嗡鸣，金属指节在神力场里泛着冷光。他抬手敲了敲岩壁，回声闷得像敲在棉花上——岩壁表层的岩石下，隐约能看见淡紫色的脉络在缓缓蠕动，像某种生物的血管。“这洞穴是活的。”他啧了声，机械臂的扫描屏上跳着乱码，只有“能量异常”四个字在反复闪烁，“机械臂功率还剩六成，撑不了太久。”

老炮扛着那柄嵌火龙骨碎粒的重锤，锤头在地上拖出浅浅的印子。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落在灰白色的粉末堆里，瞬间就没了影。“这粉末是啥？”他弯腰捻起一点，粉末在指尖化成灰，带着股焦糊味，“跟烧透的骨头渣似的。”

“就是骨头渣。”小雅的声音从队伍中间传来，她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记录仪，屏幕上正显示着空气成分分析，“里面含磷量极高，应该是被神力烧化的生物残骸。”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洞顶，“这地方死过很多东西。”

洞顶很高，约莫二十多米，岩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半透明的卵囊，里面蜷着指甲盖大的虫形幼体。手电光扫过去时，那些幼体的复眼突然亮起红光，卵囊表面瞬间收紧，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队伍往前挪了约莫两百米，洞穴突然开阔成漏斗状，地面往下陷了数米，形成一个天然的圆形 arena。 arena 中央堆着座小山似的残骸，细看竟是无数暗金色的鳞片，大的有盾牌那么宽，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层层叠叠地摞着，边缘泛着冷冽的光。

“这是……”林野的呼吸顿了顿，他认出那些鳞片——和之前在情报里看到的L091残骸照片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青雀突然低喝一声：“别动！”

她的惊鸿弓瞬间拉满，三支箭矢搭在弦上，箭头直指洞顶。众人下意识抬头，手电光齐刷刷扫上去——只见洞顶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不是岩壁的自然起伏，是一片巨大的、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轮廓，正顺着岩壁往下滑，鳞片与岩石摩擦的声音细得像丝绸被撕开，却带着金属的锐响。

“它在上面。”墨渊的手已经握住了双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沉渊剑的墨玉在神力场里亮得惊人，焚川剑的红玉则烫得几乎要灼穿他的手套。

下一秒，洞顶的阴影骤然坍塌。

不是落石，是一整片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躯体，带着山崩般的气势砸了下来。鳞片与空气摩擦的锐响刺得人耳膜生疼，风压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摁在每个人的肩膀上。林野被这股压力掀得后退三步，摔在地上时才看清——那是L091的腹甲，每片鳞片都有盾牌大，边缘泛着冷光，正悬在他们头顶三米处，腹甲下的触须像无数条鞭子，正缓缓垂下，触须末端的倒刺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着剧毒。

“戒备！”

墨渊的吼声与双剑出鞘的锐响同时炸开。沉渊剑的墨玉光芒与焚川剑的红玉火焰在同一瞬间亮起，黑火顺着刀刃攀爬，幽蓝的火苗在神力场里舔舐，发出滋滋的声响。焚川剑嵌着的火龙骨发出低沉的咆哮，与L091的威压撞在一起，激起一圈圈可见的气浪，把周围的队员逼退了数步。

他半蹲在地，双剑交叉护在胸前，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刚才那一瞬间，L091下落的速度快得几乎突破了他的预判，若不是常年浴血的本能让他瞬间拔刀，此刻恐怕已经被那片鳞甲碾成了肉泥。

L091的躯体还没完全展开，光是悬在头顶的腹甲就占据了半个 arena。它似乎在打量这些闯入者，触须轻轻摆动，带起的风裹挟着浓郁的神力，吹在人身上像被冰锥抽打。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L091的躯体深处传来，不是喉咙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无数块金属在摩擦，震得整个洞穴嗡嗡作响。 arena 中央的鳞片堆突然炸开，无数鳞片像暗器般射向众人，边缘锋利得能切开岩石。

“瞎子！”墨渊喊道。

瞎子的小太刀猛地出鞘，黑雾从刀鞘里汹涌而出，在众人头顶凝成半球形的屏障。鳞片撞在黑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没能穿透分毫。但黑雾也在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瞎子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这鳞片上附着的神力，比他预想的要强悍得多。

趁这间隙，墨渊突然发力，双剑在他手中划出两道交叉的弧线，黑火与红火交织成一道紫金色的光刃，直劈L091的腹甲。光刃斩在鳞片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火星四溅，却只在鳞片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硬度堪比逆鳞钢。”墨渊心头一沉，手腕翻转，沉渊剑顺着鳞片的缝隙刺去。这一次，剑尖没入了半寸，绿色的汁液顺着剑刃涌出，带着刺鼻的腥臭味，滴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L091似乎被激怒了。腹甲猛地抬起，露出下面更庞大的躯体——那是一团覆盖着翼膜的躯干，左翼已经展开，翼膜上的紫色脉络在黑暗中亮起，像无数条毒蛇在皮肤下游动。它的头部终于显露出来，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布满复眼的头颅，每个眼睛里都映着众人的影子，闪烁着猩红的光。

“它要喷龙息了！”青雀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气流感知捕捉到了翼膜下急剧攀升的温度，“快躲开！”

话音未落，L091的头颅突然张开，露出里面螺旋状的口腔。一股墨绿色的能量在口腔里汇聚，带着浓郁的神力，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染成了暗绿色，岩壁上的卵囊纷纷爆裂，幼体在接触到这股能量的瞬间就化为了脓水。

“墨渊！”林鹤年嘶吼着，机械臂突然变形，金属关节合并成一个巨大的盾牌，挡在墨渊身前，“快退！”

墨渊却没退。他看着那团墨绿色的能量，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沉渊剑的墨玉光芒暴涨，焚川剑的火龙骨发出前所未有的咆哮，黑火在他周身熊熊燃烧，温度瞬间突破两千度，把周围的神力场都烧得扭曲起来。

“来得好！”

他双剑交叉，黑火与红火在剑尖汇聚，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能量球，紫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穴。L091的龙息终于喷了出来，墨绿色的能量洪流像一条巨蟒，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扑墨渊。

“轰——”

紫金色的能量球与墨绿色的龙息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能量冲击以碰撞点为中心扩散开来， arena 中央的鳞片堆瞬间被碾成粉末，岩壁上的孔洞纷纷坍塌，碎石像雨点般落下。

林野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喉咙里涌上腥甜。他挣扎着抬头，只见碰撞点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能量漩涡，墨绿色与紫金色的光芒疯狂绞杀，周围的空间都被扭曲得像块被揉皱的纸。墨渊的身影在漩涡中心若隐若现，他的双剑死死抵着龙息，手臂因用力而绷起青筋，黑火在他周身剧烈燃烧，却在龙息的侵蚀下不断黯淡。

“渊哥快撑不住了！”阿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是黑帆浪刃组的成员，此刻正被气浪逼在角落，手里的短刃早已被震飞，“青雀姐，想想办法！”

青雀咬着牙，三支箭矢同时射出。箭矢上附着着她的气流异能，在空中划出三道银色的弧线，绕过能量漩涡，精准地射向L091头颅上的复眼。箭矢没入复眼的瞬间，L091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龙息的威力骤然减弱了几分。

“就是现在！”墨渊嘶吼着，猛地将双剑往前一送。紫金色的能量球突然暴涨，竟硬生生把墨绿色的龙息逼退了半米。他趁机往前踏出一步，黑火顺着龙息的边缘往上爬，试图烧向L091的口腔。

但L091的恢复力远超想象。被射中的复眼迅速愈合，绿色的汁液涌出又凝结，短短几秒钟就恢复如初。它的龙息再次增强，墨绿色的能量洪流像涨潮的海水，又把紫金色的光芒压了回去。

墨渊的嘴角溢出鲜血，双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沉渊剑的墨玉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焚川剑的红玉也失去了光泽，火龙骨的咆哮变得微弱。他能感觉到龙息里的神力正在侵蚀他的身体，皮肤像被无数根针在扎，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老炮！”瞎子突然喊道，他的黑雾已经稀薄到几乎看不见，“砸它的翼膜！”

老炮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怒吼一声，抡起重锤就冲向L091的左翼。锤头的火龙骨碎粒爆发出红光，带着千钧之力砸在翼膜上。“咚”的一声闷响，翼膜被砸得凹陷下去，紫色的脉络瞬间断裂，绿色的汁液喷涌而出。

L091的咆哮变得更加凄厉，龙息彻底失控，墨绿色的能量洪流四处乱喷，有几道擦着墨渊的肩膀飞过，撞在岩壁上，瞬间腐蚀出数米深的大洞。

墨渊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收回双剑，黑火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光盾。他转身对着众人吼道：“撤到洞口！快！”

众人哪敢犹豫，瞎子拖着受伤的腿，青雀架着脱力的林鹤年，林野扶着几乎昏迷的小柯，老炮殿后，一行人跌跌撞撞地往洞口跑。

墨渊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还在嘶吼的L091，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他突然纵身跃起，双剑在他手中旋转，黑火与红火再次融合，形成一道比刚才更粗壮的紫金色光刃。

“给我记着——”他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子叫墨渊！”

光刃带着破空声斩向L091的躯干，这一次，竟硬生生劈开了一片鳞甲，绿色的汁液像喷泉般涌出。L091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洞穴开始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坍塌。

墨渊借力后退，黑火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飞溅的汁液。他看着迅速愈合的伤口，知道自己不可能彻底杀死这头怪物，转身朝着洞口的方向追去。

身后，L091的咆哮声越来越近，翼膜扇动的狂风卷起无数碎石，神力场的威压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把人的骨头压碎。

林野跑到洞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墨渊的身影在黑暗中疾驰，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墨绿色龙息，紫金色的黑火在他周身闪烁，像一盏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的灯。

他突然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这把之前还让他觉得沉重的武器，此刻似乎有了温度。

洞穴外的阳光透过入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带。而洞穴深处，L091的咆哮声与墨渊的怒喝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绝望而悲壮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