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分的松野一中操场,喧嚣中带着一丝慵懒。
林将叼着袋装牛奶,漫无目的地晃到离田径跑道不远的看台边坐下。
她的目光没什么焦点,指尖却习惯性地隔着校服口袋,摩挲着里面那枚冰凉的金属徽章。
跑道上是田径队的专项训练时间,张一锐穿着深蓝色背心,正在进行高强度的间歇冲刺。
汗水浸透布料,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全然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冷酷的自我压迫。
“锐哥,这你第几组了?要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陈昱珩同样穿着田径背心,笑容带着痞气在跑道旁冲他喊道。
张一锐刚冲过终点线,气息粗重,只是朝陈昱珩那边微点了下头,走向场边放水壶的地方,拿起毛巾擦汗。
林将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那股说不清的烦躁,混合着裤袋里校徽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憋着一股邪火。
她看着他擦汗时冷硬的侧脸线条,那种彻底的漠然,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喂,体育生。”林将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带着明显的挑衅。
她站起身,走到离跑道更近的铁丝网边,一只手扒在铁丝网上,另一只拿着牛奶,微微歪着头看向张一锐。
“跑那么快,是怕挂科被抓去补课吗?”林将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陈昱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盯着这边。
张一锐擦汗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嘲讽是掠过耳边的风。
他放下毛巾,拿起水壶灌了一口,喉结滚动,对陈昱珩那边简短地说:“走吧,下一组。”
声音平稳,彻底无视了林将的存在,抬步就要重新上跑道。
陈昱珩耸耸肩,对林将投去一个“挑衅失败”的促狭眼神。
林将的脸瞬间有些发烫,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她难堪和窝火。
她像一拳打在了空气里,所有的力气都落了空。
林将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完全无视她的背影,猛地转身,不再看跑道,大步流星地朝着操场偏僻的角落,那片放置着老旧单双杠和爬绳架的器械区走去。
那里有几张教练的凳子还有疯长的野草和斑驳的器械影子,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这股莫名的邪气压下去。
心里憋着气,脚下也失了分寸。
器械区边缘的草地因前两天的雨水还有些松软泥泞,这片被树荫笼罩着不怎么被太阳照到还有些阴森。
林将只顾着往前走,发泄似的踩着地面,完全没留意脚下草丛掩盖着一个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小土坑。
“咔嚓!”一声轻微但清晰的脆响。
脚踝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钻心的剧痛。
林将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栽倒,重重地摔坐在泥泞的草地上牛奶也被洒在地上。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右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一个包,旧伤的刺痛感尖锐地传来。
又是这习惯性扭伤。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立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眼泪差点飙出来。
周围空旷寂静,只有风吹过生锈器械的细微呜咽。挫败感和剧烈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恨不得捶地。
阴影毫无预兆地笼罩下来。
林将猛地抬头,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
张一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他是刚结束一组训练,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深蓝色的田径背心被汗水浸透了大半,紧贴着结实的胸膛。
张一锐微微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地坐在泥地里的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看麻烦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意外损坏的物品。
“看什么看?摔跤没见过?”
林将强忍着剧痛和难堪,梗着脖子呛声,试图用凶悍掩饰自己的狼狈。
张一锐没理她的虚张声势,视线直接落在她明显异常肿胀,甚至能看出皮肤下淤血颜色的右脚踝上。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伤势的严重性,然后,他转身就走了,步伐依旧沉稳有力,仿佛只是路过确认了一眼。
林将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消失在器械区的拐角,委屈、疼痛和巨大的挫败感瞬间淹没了她,鼻子一酸,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丢脸地哭出来。
然而,不到一分钟,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又折返回来。
张一锐手里拿着一瓶刚从小卖铺机买的冰镇矿泉水,瓶壁上瞬间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他走到林将面前,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蹲下身。
蹲姿利落干脆,膝盖不可避免地压在了湿漉漉的草地上。
他拧开瓶盖,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效率感,把冰冷的瓶身直接用力地按在了她肿得发亮的脚踝上。
“嘶…啊!”突如其来的刺骨冰凉和压力带来的剧痛让林将痛呼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蜷缩躲避。
“别动。”
张一锐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一只修长有力,带着运动后灼热温度的手牢牢地按住了她的小腿肚,阻止她乱动。那灼热与脚踝处冰瓶的刺骨寒冷形成强烈的感官冲击。
林将僵住了,痛得眼眶发红。她被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汗水沿着他清晰冷峻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泥地上。
张一锐的眼神专注地锁定在她受伤的脚踝上,眉头微蹙着,他的呼吸因为刚才的走动而略显急促,热气拂过林将的膝盖。
冰敷带来的麻木感终于渐渐压过了最初的剧痛。张一锐就那么稳稳地按着冰水瓶,维持着这个姿势,大概过了十几秒,直到感觉冰瓶的温度开始被体温中和,不那么刺骨了,他才松开手,把瓶子塞到林将手里。
“自己按着。”
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任务完成。
张一锐目光终于正眼看向林将的脸。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脚踝有旧伤自己不知道吗?”
“什么?”
“看来是你的伤疤愈合的太快了让你忘记了什么叫痛。”
林将的右脚踝是有一道淡淡的手术疤痕,那练马术时留下的,如果不仔细看平时根本注意不到。
张一锐转身就要走,林将着急了。
“动不了。”
张一锐没回头,从裤袋掏出个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些什么。
“嗯对,器材室这边,麻烦你们了。”
张一锐说完就继续走了,头都没回。
又是这样。
林将看着他干脆离开的背影,心里那股憋着的邪火更旺了。
这人做事只做一半的吗?
正在林将心里烦愁的时候两个校医抬着个担架来了,林将就反应过来张一锐打电话到底是在干什么。
“张一锐!”林将随即向他离开的方位喊道。
她朝着空荡荡的拐角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器械区带着点回响,更像是一种不甘心的发泄,而非呼唤。
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生锈铁架的呜咽。
脚上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尽,林将就单脚蹦跳着离开像个笨拙的独脚鹤,在午休结束的铃声里艰难地挪回了高二8班。
右脚踝裹着厚厚的绷带,肿胀感在活动后更加鲜明地提醒着她器械区的狼狈。
更让她心烦的是校医那句“最好静养几天”。
林将是个坐不住的人,这句话相当于给她判了死刑。
林将绷着脸,对这些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单脚跳回座位。这段短短的距离,在众目睽睽下显得格外漫长和尴尬。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发力时,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
“慢点。”温澜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动作自然地分担了林将一部分重量。“我扶你。”
林将借着力,总算能比较顺畅地“跳”回自己的座位。坐下那一刻,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松了口气,但脚踝的钝痛依旧顽固。
“谢谢你。”林将低声道。虽然对温澜这种滴水不漏的关怀始终有点隔阂,但此刻的帮助是实打实的。
“别客气,应该的。”温澜微笑,回到自己座位,动作优雅地翻开下节课的课本,仿佛刚才只是举手之劳。
林将随手碰到了裤袋外边,不经意感受到到了口袋深处那个冰凉的东西
张一锐的校徽。
林将动作一顿,脑子里又闪过器械区泥地里,那双毫无波澜且映着自己狼狈模样的眼睛,还有那瓶砸在脚踝上、冰得刺骨的矿泉水。
“脚踝有旧伤自己不知道吗?”
“看来是你的伤疤愈合的太快了让你忘记了什么叫痛。”
混蛋!
林将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凭什么用那种教训人的口吻?他又知道什么?
下午的课程对林将来说成了煎熬。物理老师在讲台上激情四射地推导公式,她的心思却全在肿痛的脚踝上。
每一次试图调整坐姿,都牵扯到伤处,让她忍不住蹙眉。更要命的是,她需要去厕所。
忍到课间,看着同学们鱼贯而出,林将犯了难。
单脚蹦去走廊尽头的女厕?想想都痛苦。
“需要帮忙吗?”温澜轻声问,仿佛看穿了她的窘境。
林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逞强毫无意义。
温澜小心地搀扶起她,两人以一种缓慢而滑稽的节奏向教室外移动。
走廊里人来人往,投来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林将低着头,尽量忽视这些视线,心里对张一锐狠狠记上一笔。
就在这时,几个男生显然是玩疯了,从拐角处直冲冲的要撞向林将和温澜。
温澜被吓到了,扶着林将的手一时间无意识的脱开了。
林将刚想大喊,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从后面挡出来。
被张一锐挡着的那个男生被撞倒在地上,后面的同伴看到前面的人倒了赶忙扶起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实在抱歉..”
他们边道歉边退开了。
张一锐的左手还扶着林将,看到他们道歉之后就默默松开了。
林将真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发生的太快。
她抬眼看向张一锐的眼,两人视线撞个满怀。
张一锐的眼睛是偏狭长的内双,眼尾略微上扬,瞳色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偏深的琥珀色,在阳光下会泛出一点浅褐,像是融化的焦糖里掺了冷铁,温暖与冷冽矛盾地共存。
张一锐的手松开了。
“看够了吗?”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林将的思想。
“啊?哦,不好意思,谢谢。”林将语无伦次。
温澜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了一下,然后又重新扶上林将的手臂。
“你还好吗?”温澜眼里有着担忧。
“没事。”林将轻轻转头看了温澜一眼。
张一锐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向前走了。
没有解释为什么他在这,或许只是单纯要去办公室路过。
林将在背后盯着张一锐逐渐走远的身影,内心的缺口又被掀起了一点。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终于响了。
林将看着同学们飞快地收拾书包离开,第一次觉得放学也成了难题。
校门口到停车点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温澜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又走到林将桌边:“走吧,我扶你出去。”
林将看着温澜纤细的胳膊,再想想自己的体重和那段路,有些迟疑:“不用了,太麻烦你,我等人都走差不多了再慢慢蹦出去。”
“没关系的,”温澜坚持道,“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方便些。”她不由分说地帮林将拎起了书包。
林将只好再次借助温澜的支撑,缓慢地“跳”出教室,穿过喧嚣渐散的走廊,挪向校门。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刚出校门,林将就回想起昨晚董奕说的:“忙,不可能每次都来接你,叫了个专门的司机来。”
黑色的宝马x7已经在校门口等待。
同时,她也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张一锐单肩背着书包,正站在校门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
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只是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等人。
就在林将和温澜缓慢地准备又踏出一步时,张一锐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精准地越过放学的人潮,落在了林将身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她包裹着厚厚绷带的右脚踝上。
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件物品的状态更新。
林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伤脚藏起来,但一动又扯得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温澜也注意到了张一锐,她扶着林将的手微微紧了紧,脸上露出惯常的温和笑容,朝张一锐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张一锐的目光只在温澜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又落回林将的脚踝。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她们,从运动包里拿出耳机戴上了。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注视只是偶然。
林将:“……”
这人…是在确认我有没有瘸得更厉害吗?
她实在搞不懂这个人的脑回路。
温澜扶着林将继续往车边走,轻声说:“他好像…是在确认你安全上车?”
林将撇撇嘴,没接话。
司机看到林将这样赶忙下车搀扶起她。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林将透过后车窗,看到温澜还站在原地朝她挥手,而校门口那棵梧桐树下,张一锐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周末。
枫屿市郊,林家私人马场。
空气里弥漫着干草、皮革和马匹特有的气味,比松野一中操场的塑胶跑道味好闻得多。
开阔的草场被精心养护,绿茵如毯,远处是几排整洁宽敞的马厩和训练设施。
这里是彰显着林家的财力和某种无声的控制。
林将右脚踝还缠着保护性的绷带,走路有些微跛,但已能小心行走。
她拒绝了马场工作人员的陪同,端着一个小盘子独自一人走向马厩最深处,一个相对独立挂着“检疫隔离区”牌子的区域。
刚走近,一个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嘶鸣声就从隔栏后传来。
紧接着,一颗漆黑如墨、线条流畅优美的马头探了出来,迫不及待地蹭向林将伸出的手。
是Raven,她那匹心爱的纯黑的汗血宝马。
“委屈你了。”
林将冷冽的表情在看到Raven的瞬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递出准备好切成小块的苹果,喂到它温热的唇边。
Raven急切地咀嚼着,湿漉漉的鼻子轻轻拱着她的掌心,带着亲昵的催促。
“从肯特郡那么大的草场换到这个临时笼子里很不舒服吧?”
她的指尖拂过Raven光滑如缎的皮毛,感受着它强健肌肉下蓬勃的生命力。
Raven是她十二岁那年,在伦敦近郊的肯特郡马场一眼相中的伙伴,陪她经历了无数训练和赛场上的风驰电掣,也一同承受过失败的苦果和伤痛的折磨。
脚踝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就是一次跨越障碍时意外落马,Raven受惊后蹄子不小心带到的结果。
她从未责怪过它,那是她自己的失误。
当她被母亲林念年强行从伦敦押回枫屿时,唯一的条件就是带上Raven。
将Raven带回来也是林家雄厚财力和人脉的无声炫耀。
能将一匹顶级赛马进行复杂的跨国检疫和运输,耗费不菲且手续繁琐可想而知林家的经济实力。
可如今,Raven只能暂时待在这片为入境马匹设置的隔离检疫区,活动范围受限,无法像在肯特郡那样尽情在辽阔草场上奔跑。
林将靠在冰冷的金属隔栏上,目光从Raven充满活力的身躯滑落到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右脚踝。
张一锐那句冰冷的评价,如同冰锥般再次刺入脑海:
“看来是你的伤疤愈合的太快了让你忘记了什么叫痛。”
一想到这林将烦躁地闭了闭眼。
林将其实对疼痛很有忍耐力,持续长时间的疼痛有时对林将来说反而是一种享受,可以感受到她还活着。
Raven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用头轻轻顶了顶她的肩膀,喷出一股温热的气息。
她伸手环抱住它修长的脖颈,将脸埋在它浓密的鬃毛里,深吸了一口带着马匹气息的味道。
只有在Raven身边,她才能短暂地卸下那层在学校里习惯性披上的冷硬外壳,流露出一点点真实的脆弱和依恋。
“快点好起来。”她低声对Raven,也对自己说。
“等过了检疫期,我们出去跑个痛快。”
脚踝的束缚和这隔离区的栏杆一样,都让她感到一种被禁锢的窒息。
是夜,林家别墅餐厅。
长条餐桌铺着浆洗得笔挺的白色桌布,银质餐具在吊灯下闪着冷光。
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刀叉偶 “林将,别以为我看不透你在想什么,从伦敦回来,你就一直这副样子!松野一中不是你耍小孩子脾气的地方!我和董逸费心安排你进去,不是让你…”
“费心?塞进去?”
林将猛地抬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林念年,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我在伦敦被人堵在更衣室,他们把马术鞭塞进我喉咙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个拍卖会还是慈善晚宴上风光?!”
林念年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你!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母亲!伦敦的事是你自己冲动…”
“是!我冲动!”
林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屈辱,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
“我不该反抗!我就该像你希望的那样,做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名媛淑女!任由那帮混蛋把我踩进泥里?!结果呢?我反抗了,不就是把那几个贱人划破了皮吗?我被退学了,你做了什么?你除了骂我丢人现眼还有什么毁了你苦心经营的关系你还做过什么?!就只有董奕还偶尔飞来英国慰问过我!”
林念年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林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回到枫屿,你倒想起来演慈母了?装模作样地关心我的脚伤?费心把我塞进松野?还想着在校董面前展示价值吗?林念年,你不觉得恶心吗?你这副讨好又虚伪的样子,我看着就想吐!”
林念年仿佛被当众打了一耳光,猛地站起身,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林将:“反了!你简直反了天了!你干脆死了算了!”
林将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又冷又短,淬满了剧毒的讽刺。
“这才是你内心真正想说的话吧。”
林将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平淡,仿佛如了愿。
她不再看林念年那张因暴怒而涨红,精心描绘的假面濒临崩溃的脸。
推开沉重的红木椅子,椅腿与昂贵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欲聋的噪音,划破了死寂的餐厅。
“我吃饱了。”
林将丢下这句冰冷到骨子里的话。
她无视身后那道几乎要将她烧穿又混合着暴怒与一丝狼狈的目光,没事般的离开。
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倔强。
身后,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餐桌上那杯被林念年碰翻的殷红的酒液正在缓缓流淌开来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