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比爱更可怕。
他习惯了凌晨三点醒来时手臂的重量,习惯了浴室里两支牙刷的排列角度,甚至习惯了吵架后她摔门而出时,门框震动的频率。这些习惯像血管里的尼古丁,明明知道有毒,却戒不掉。
手机里还存着她最后那条语音。有时深夜酒精上头,他会把听筒紧贴耳廓,让那句"照顾好自己"在鼓膜上反复灼烧。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像一根生锈的针,每次重听都往心脏深处扎得更深一点。
录音室里堆满烟头。那首写给她love song已经混完最后一轨,制作人说副歌部分情绪太满,需要克制些。他盯着显示器上起伏的音轨线,突然笑出声。难道连悲伤都要讲究分寸么?但他早已溃不成军了。
生活中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他该如何忘记?
他开始理解为什么说遗忘是种慈悲。记得太清楚是种凌迟:她耳后那颗痣的位置,她高潮时咬住下唇的力度,她离开那天行李箱轮子卡在门槛的声响。这些细节在记忆里发酵,变成一种慢性毒药。
但某个宿醉醒来的清晨,当他第无数次重播那条语音时,突然按下了删除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像把迟钝的刀。
后悔么?后悔什么?
也许是后悔删掉的那条语音。
烟灰缸里积了厚厚的灰。他吸进不知第几支烟,终于明白那些辗转反侧的夜,那些止不住的泪,那些自欺欺人的"我没事",不过是一场漫长的戒断反应。
"这些无奈 别奇怪 我离开"
是呀,也许他离开才是对她对她最好的方式。
她也有她的生活,她也有她的观念,这段感情中,她已经放下了她的太多原则。
也许这也是爱情的一部分。
''这些无奈……''
''别奇怪……''
''我离开……''
他反复哼着这句歌词,把戒指放进抽屉最深处。转身时带起的风,吹散了桌上那页写废的歌词。纸片打着旋落在墙角,像极了那年冬天,她围巾上飘落的雪。
他蹲下身想捡,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颤抖——原来有些东西,捡起来比看着它碎更痛。
纸片打着旋落在墙角,像极了那年冬天,她围巾上飘落的雪。
他突然想起那个雪夜,她踮着脚往他大衣口袋里塞暖宝宝,指尖冻得通红却还在笑。现在同样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破洞,冷风灌进来,像她离开时带走的那部分体温。
录音棚的灯忽然暗了一下。他望着墙上她的照片——那是她偷偷贴的,说要当他的头号歌迷。照片边角已经卷曲,可她的笑容还是那么鲜活,仿佛下一秒就会推门进来,抱怨他又把工作室搞得乌烟瘴气。
喉结滚动了几下,他伸手想撕掉照片,却在触碰到相纸的瞬间溃不成军。指腹摩挲过她笑出的梨涡,这个动作太熟悉,熟悉到让他错觉指尖还残留着她脸颊的温度。
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失去,而是身体每个细胞都还记得相爱的感觉。
想到这里也许他认识到。
或许说他一直都知道。
要放手么?要放手吧……
他比谁都清楚这是最好的结局。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而是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再也经不起任何温柔的触碰。
可理智是一回事,身体却顽固地记得爱她的本能。就像每次,他站在窗前抽烟,左手仍会不自觉地在玻璃上勾勒她名字的笔画;路过花店时,双腿还是会先于思考转向她最爱的卡布奇诺;深夜惊醒时,右手依然会下意识探向身侧冰凉的床单。
他苦笑着掐灭烟蒂,看着火星在黑暗中渐渐熄灭。多可笑啊,他能为她写出最动人的情歌,却学不会好好说再见;能在万人演唱会上游刃有余,却不敢点开她的社交动态。
也许这便是最清醒的痛苦。
明明知道该放手,心脏却还在固执地跳动着她的名字。
他起身望向窗外的繁华。
这是他真正想要的么?
……
下雪了……
他走出房子。
雪淋在他身上,就像那年冬天与她那样。
可身边没了她也就完全没了意义。
……
我真的好想你……
……
你呢……
……
……
只好抬起头,感受着这温度。
——''我最最亲爱的张砚拙!快和我一起来玩儿雪嘛~''
''好……''
''我……这就来……''
回头望去,背后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等他了……
……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入冬。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白头若是雪可替,世间何来伤心人。
此时若有君在侧,何须淋雪作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