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第一次背叛了他。
号称千杯不醉的人,却在第三杯威士忌时就溃不成军。玻璃杯沿还沾着唇印,就像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始终黏在齿间。他放任自己沉入黑暗,因为只有醉后的幻觉里,才能看见她推门而入的身影——带着夜风的凉意和熟悉的柑橘香,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醒来时凌晨四点十七分。
月光像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所有伪装。他蜷缩在沙发角落,无意识地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模拟出被她拥抱的触感。"抱紧我",他在心里默念,却只搂到一怀冰冷的空气。
头痛欲裂间,他恍惚听见离港的钟声。其实公寓附近根本没有港口,也许那是记忆里她行李箱轮子碾过地板的声音,像丧钟为爱情送葬。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渐渐苏醒。
好痛啊,哪里伤到了么?
但是的确没有啊。可他清楚地感受到连带着结痂的伤口在慢慢渗血。他伸手去摸手机,锁屏是她去年在樱花树下拍的照片,粉白花瓣落在她发间,比任何春光都明媚。
玄关的挂钟突然报时。那还是她挑的,说复古造型配他的黑胶唱片机。现在秒针每走一步都像在嘲笑:你活该。
……
确实活该。
醒来时窗外在下雨。
多讽刺。他连醉酒都在找回家的路,却忘了那个会为他留灯的人,早被他亲手推开。
浴室镜子映出一张憔悴的脸。他忽然想起最后一次争吵,她红着眼眶等一个解释,而他的骄傲像堵密不透风的墙,把所有挽留都堵在喉咙里。现在想来,那些说不出口的"别走",那些咽下去的"我爱你",都成了扎在心脏上的倒刺,时间越久,扎得越深。
茶几上还放着昨晚没写完的歌。钢笔停在半句歌词上,墨水晕开成泪痕的形状。他记得她总说他写的词太隐晦,"爱当然要大声说出来啊,遇到本就不易千万不要错过",她这样说时眼睛亮得像星星。而现在他终于能直白地写爱了,听众席却永远少了一个人。
雨声渐密。
他机械地翻着手机相册,那些偷拍她的日常——赖床时翘起的发梢,煮泡面时认真的侧脸,看电影时哭红的鼻尖——原来他早就用镜头说了无数次"我爱你",只是从未宣之于口。
也许是的。这是一场没有误会,没有苦衷的分离,纯粹是他的骄傲和怯懦亲手掐灭了最后一点可能。她给过太多次机会,而他每次都选择用沉默把爱人推得更远。
窗外,一只晚归的鸟掠过灰蒙蒙的天际。他望着那团渐小的黑影,突然明白,候鸟错过了迁徙季,就再也不会找到回家的方向。
雨慢慢停了。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血滴落的声音。
睡眠的意义是什么呢……?屏蔽痛苦么?
那,为何每个清晨都要重新发现"失去"已经成为习惯。
所以,不要再醒来了好么……
没有你的世界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你也会想我么……
不会吧……呵,好奇怪的问题……
那便出现在我梦里吧……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