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运会闭幕式的江风裹着潮湿的暖意，卷着远处场馆里隐约传来的欢呼声，漫过临江的观景步道。书禾攥着那张边角被手心汗浸湿的门票，刚在指定区域站定，就听见身后有人轻拍她的肩膀。
回头时，汪顺正站在人群里，黑色运动服的领口还敞开着，脖颈上挂着的奖牌晃出细碎的光。他大概是刚从颁奖区跑过来，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锁骨处，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找了你两圈，”他喘着气笑，递过来的门票边缘还带着被攥过的褶皱，“志愿者说这排栏杆前没遮挡，能看见整个江面的烟花。”
书禾接过票时，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手背，像触到一块刚从泳池里捞出来的冰，凉丝丝的，却带着鲜活的温度。她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半个人的位置，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墨色的江面。江面上泊着几艘游船，桅杆上的彩灯在水里漾出晃动的光斑，像谁把星星揉碎了撒进了江里。
“刚才谢幕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你了。”汪顺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滤得很轻，“在看台最左边的台阶上，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
书禾愣了一下，才想起下午收尾工作忙得急，来不及换衣服就赶来了。她确实在台阶上站了会儿，看着他和队友们一起举着国旗绕场，看台上的闪光灯像成片的萤火虫。“你那时候不应该盯着观众席的。”她笑着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的锈迹，“教练该说你分心了。”
“没办法，习惯了。”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语气里带着点不自知的认真，“每次在场上，总想看你在不在。”
话音刚落，远处的夜空突然“嘭”地一声炸开一朵巨大的金菊，花瓣簌簌地落下来，把江面照得亮如白昼。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书禾下意识地抬头，恰好看见第二朵烟花在头顶绽开，是层层叠叠的粉紫色，像极了布达佩斯多瑙河上见过的晚霞。
她正看得出神，手腕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汪顺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包里翻出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枚徽章——亚运会吉祥物“琮琮”举着游泳板的图案，边缘镶着圈细闪的水钻，在夜色里亮晶晶的。“今天组委会给每个运动员发的，”他拿起徽章，小心翼翼地别在她风衣的纽扣眼里，“刚才在休息室找了半天，就这枚的水钻没掉，看着精神。”
他的指尖离得很近，书禾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落在她的颈窝，带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他刚用过的沐浴露味道。她屏住呼吸，看着那枚徽章在衣料上慢慢服帖，像别枚被她串成项链的鹅卵石，此刻正贴着她的锁骨，带着体温。
“那不一样。”汪顺直起身，望着又一朵炸开的烟花，眼睛亮得惊人，“石头是顺手捡的，这个是特意留的。”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书禾的风衣下摆晃起来。汪顺很自然地伸出胳膊，替她拢了拢衣领，指尖在她颈后轻轻碰了一下，像怕碰碎什么似的，很快收了回去。“明年巴黎奥运会，”他的声音混在烟花的轰鸣声里，却异常清晰，“我已经让队里把赛程表多印了一份，到时候给你送去。”
书禾转头看他，刚好烟花在他身后炸开，金色的光漫过他的侧脸，把他眼里的期待照得明明白白。她忽然想起北京那个落满银杏叶的秋天，他说“还想再游几年，想让你多看几场”，原来有些话，他不是随便说说的。
“好啊。”她应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到时候我提前把会议都推掉，去看你游200混。”
第三朵烟花炸开时，书禾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汪顺的掌心有些湿，大概是还没干透的汗，却握得很稳，像握住了什么稀有的珍宝。她没有挣开，任由那点温度从指尖蔓延上来，顺着手臂，一直暖到心里。
江面上的烟花还在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红的、绿的、蓝的，把夜空染得像幅流动的画。远处传来小贩叫卖糖炒栗子的声音，甜香混在风里飘过来，和北京胡同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书禾忽然觉得，有些故事确实不用急，就像这漫天的烟花，不必赶在一个瞬间开完，慢慢来，一场接一场的，反而更让人记挂。
她侧过头，看着汪顺被烟花照亮的侧脸，看着他眼里跳动的光，忽然觉得，往后的日子，不管是在巴黎的泳池边，还是在北京的胡同里，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长的等待，好像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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