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店的木招牌在晨雾里晃了晃,汪顺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书禾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只白瓷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漂着翠绿的葱花。
“刚出锅的,加了你爱吃的紫菜。”她把其中一碗推过来,碗沿烫得指尖发红。汪顺刚坐下,就看见她风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吊着块圆滚滚的东西——是那枚布达佩斯的鹅卵石,不知何时被她从项链改成了手绳。
“换风格了?”他舀起一勺汤,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书禾指尖绕着红绳笑:“怕游泳时戴着项链碍事,这样你比赛时我挥胳膊,你老远就能看见。”
他忽然呛了一下,咳嗽时耳尖泛了红。老板娘端着辣椒油过来,打趣道:“小年轻就是甜,上次这小伙子来,还问我馄饨汤能不能打包,说要给姑娘带回去呢。”
书禾转头看他,汪顺正低头猛喝馄饨,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她忽然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她加班到凌晨,收到他消息说“在你公司楼下”,手里就提着这份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汤洒了半袋,他裤脚全是泥。
吃过早饭,他要去队里复盘比赛,书禾也要回单位处理收尾工作。在路口告别时,他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个笔记本:“这是我明年的训练计划,标了几个关键比赛节点,你看看有没有跟你工作冲突的。”
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有些日期被红笔圈出来,旁边写着“上午预赛”“下午决赛”,甚至标注了“可能加训,晚上约饭改中午”。书禾翻到巴黎奥运会那页,200混决赛日被画了个醒目的五角星,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书禾来看”。
“这么认真?”她指尖划过那行字,纸面还留着笔尖用力的压痕。汪顺挠挠头:“怕到时候忙忘了,提前记着踏实。”
秋风卷着落叶飘过路口,他的运动服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国旗的T恤。书禾伸手替他拉到顶,指尖碰到他颈间的金牌挂绳——原来他还没摘。“回去赶紧摘了吧,勒得慌。”她轻声说。
“不勒。”他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戴着踏实,像你在身边似的。”
书禾忽然想起谢幕那天,他举着国旗绕场时,金牌在胸前晃出的光。原来那束光里,藏着这样的心思。
回到办公室,她把笔记本放进抽屉最里层,和那张被汗浸湿的闭幕式门票放在一起。桌上的台历被红笔圈了个日期,是明年巴黎奥运会的开幕日。同事路过时打趣:“这就开始盼着假期啦?”
书禾笑着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秋风正卷着银杏叶掠过玻璃,像极了北京那个秋天,他说“想让你多看几场”时,落在他发梢的阳光。
傍晚收到汪顺的消息,是张照片:训练池的水面泛着波光,池边放着两双拖鞋,一双是他常穿的蓝色,另一双是米白色的——和她的运动鞋一个颜色。
“队里新换了拖鞋,特意多拿了双你的码。”他紧跟着发来一条,“下次来探班,不用再穿我的大码鞋了。”
书禾盯着照片笑了很久,回复他:“那我明天带包你爱吃的柠檬糖?”
屏幕那头几乎秒回:“好啊,要青柠味的。”
夜色漫进办公室时,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路过前台时被拦住:“书禾姐,上午有位姓汪的先生送了快递。”
拆开牛皮纸,里面是个密封袋,装着片干燥的银杏叶,叶脉清晰,边缘被压得服服帖帖。袋口夹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今天训练馆门口捡的,比北京的银杏叶黄得早。”
书禾把银杏叶夹进笔记本,刚好是巴黎世锦赛那页。纸页间忽然飘出点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他常用的沐浴露味道,混着银杏叶的清香,像把这个秋天,轻轻锁进了日子里。
她摸出手机,给汪顺发了条消息:“明年巴黎的秋天,应该也有银杏叶吧?”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字:“有。”
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像他每次比赛完,隔着人群朝她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