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秋天来得比国内早,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汪顺把婴儿车换成了小推车,每天推着念念去俱乐部训练。路过街角的面包店时,总会买上一袋可丽饼,回来时书禾多半在书房看文件,他就把饼子往桌上一放,凑过去看她写的法语批注。
“这个词拼错了,”他指着“naissance”(出生),“应该是两个n,上次教过你的。”
书禾抬头瞪他:“你一个连法语菜单都看不懂的人,还好意思挑我错?”嘴上不服气,笔却诚实地改了过来。汪顺笑得像偷了糖的孩子,转身去给念念冲奶粉,小推车里的小家伙正抓着片梧桐叶,往嘴里塞。
书禾的文化交流展办得很成功,开幕式那天,汪顺抱着念念来捧场。展厅里挂着中西方儿童画,其中一幅是书禾画的——泳池里的小鲸鱼背着画板,游向塞纳河,河面上漂着银杏叶。“这画的是咱们仨吧?”汪顺小声问,指尖点着画里的小鲸鱼,“这个肯定是念念。”
法国文化部长笑着走过来,看见念念,弯腰逗她:“小姑娘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书禾刚要开口,汪顺抢先说:“叫念念,思念的念。”他顿了顿,用刚学会的法语补充,“思念家乡,也思念身边的人。”
展会上,书禾收到了芬兰那位儿童文学作家的信,里面夹着片赫尔辛基的雪松叶,说“等念念长大,带她来看极光,比任何泳池的灯光都美”。汪顺把叶子小心地夹进《巴黎的小美人鱼》里,跟那片银杏叶并排躺着。
樊振东的视频电话来得很准时,每周三晚上八点。他总在训练馆,背景里是队友的笑闹声,举着手机绕场跑:“顺哥你看,我刚破了个人纪录!等你们回来,我请念念去游乐园,坐十遍旋转木马!”
念念在镜头前拍着小手,汪顺抢过手机:“少吹牛,先把你那游泳转身练标准了再说。”嘴上怼着,却在挂电话前叮嘱,“天冷了,训练别穿太少。”
感恩节那天,使馆组织聚餐。书禾带着汪顺做的糖醋排骨,一上桌就被抢光了。有人问汪顺:“在巴黎最想念国内什么?”他看了看书禾怀里的念念,认真地说:“想念楼下的煎饼果子,还有……我妈做的红烧肉。”
书禾笑着接话:“他上周偷偷用烤箱烤了次五花肉,差点把厨房点了。”
夜里收拾餐桌时,汪顺忽然从背后抱住书禾:“等任期结束,咱们回家就种棵梧桐树,像巴黎的这样,秋天也能踩出沙沙响。”
“好啊,”书禾擦干手,转身回抱他,“再在树下放个秋千,你推着念念,我给你们画画。”
公寓的储藏室渐渐被填满了:念念掉的第一颗乳牙,裹在小小的丝绒袋里;汪顺在巴黎游泳公开赛上得的奖牌,旁边放着书禾写的法语加油便签;还有张三人在铁塔前的合影,念念被举得高高的,笑得露出两颗小牙。
冬天来的时候,巴黎下了场雪。汪顺把念念裹成个小粽子,带她去协和广场看旋转木马。彩灯在雪地里闪着,像撒了满地的星星。他给书禾拍了张照,她站在木马旁,围巾上落着雪花,眼里的光比灯还亮。
“等明年春天,”他搂着书禾的肩,看着在推车里拍手的念念,“带她去卢浮宫,告诉她蒙娜丽莎的微笑里,藏着跟妈妈一样的温柔。”
书禾靠在他怀里,听着旋转木马的音乐在雪地里流淌。忽然觉得,所谓漂泊,不过是把家安在了不同的地方——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有他,怀里有她,时光博物馆里,永远有新的故事在生长。
雪落在他们的发梢,轻轻的,像在为这个异乡的冬天,盖上一层温柔的邮戳。而他们的故事,正贴着这枚邮戳,朝着下一个春天,慢慢邮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