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与人

――――风之呼吸・壹之型『尘旋风・削刃』。

　　壹之型是攻防一体的招式。既能发动攻击，也能及时脱身。

　　凭借自身出色的脚力，这是瑠衣最擅长的招式。

　　也就是说，她可以近乎单方面持续发动攻势。

　　（果然......不对劲！）

　　刀锋与巨械虚的二号臂和粗壮双腿擦身而过。

　　瑠衣握刀的手开始发麻。

　　对方的硬度实在惊人。

　　有种斩在铁块上的感觉。

　　刀刃命中部位开始卷刃，逐渐扭曲变形。

　　这是发力方式错误的证据。

　　挥刀角度不正确。

　　落地瞬间，瑠衣用刀背击倒迎面扑来的巨械虚同伙。

　　对手原本应该有十多人，现在只剩下一半左右。

　　其中大部分被巨械虚同类自相残杀，另一半则因恐惧缩在远处观望。

　　"逃跑，可不行啊！"

　　瑠衣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她以"咚、咚"的节奏持续小跳，即使在静止状态也是如此。

　　若队服是白色，此刻倒像踩着拍子起舞。

　　这是经父亲、兄长与不死川指导后，瑠衣自创的战斗方式。

　　因训练对手全是强悍妖怪，稍有不懈就会被击溃。

　　因此她总结出唯一的真理：永远保持战斗状态。

　　"不对！方向错了！"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六连』。

　　宛如惊雷的轰鸣，与瑠衣的招数截然不同。

　　这虽是耳中一声炸响，实际却斩出六道刀光。

　　善逸踏碎落脚处的树枝，释放出如利刃般的雷光。

　　"我妻！？"

　　"瑠衣大姐，那家伙不是鬼！不......是鬼但又不是鬼！"

　　起初未能理解善逸所言。

　　但他闭着双眼——或许睡着——仍以惊人敏捷应战。

　　先前的那连击不，六连斩快得连声音与身影都难以捕捉。

　　当视线落在斩击部位时，发现某物正轻微颤动。

　　仿佛是关节处的物质。

　　稍加观察便意识到：那是真实皮肤。

　　―――相当长时间内并未再生。

　　"那家伙不是鬼！"

　　善逸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那是傀儡―――机关玩偶！"

　　————

　　善逸斩开的皮肤下，显露出无数咯吱作响的齿轮。

　　钢铁骨架披着人皮——令人作呕的丑恶傀儡。

　　但与此同时，它也具备极高的硬度。

　　只是，如此精巧的傀儡绝非人类所能制作——除了一个例外。

　　"既然是傀儡，就说明鬼不在这里吧？"

　　"不。"

　　柚羽的回答让善逸微微眯起眼睛。

　　虽说是闭着眼睛，却做出眯眼的动作真是奇怪，不过眉毛确实动了。

　　"鬼会发出声音。只是很小。"

　　没有人怀疑善逸会听漏任何声音——毕竟他连巨械虚的傀儡都能看穿。

　　而思考"很小"这个词的含义。

　　——花之呼吸·伍之型《徒然之芍药》。

　　美艳的连击。

　　香奈乎正飞入巨械虚的怀中。

　　在眨眼间发动九次斩击。如花般温柔，却又毫不留情。

　　瑠衣注意到的是，香奈乎的攻击全都瞄准了巨械虚的躯干。

　　香奈乎视力极佳。

　　或许能看到瑠衣等人看不见的东西？

　　"柚羽！我妻！攻击关节！"

　　——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

　　柚羽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斩击巨械虚的四周。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六连》。

　　善逸趁隙再次斩向四肢关节。

　　（那是傀儡，九尺巨躯却有着人形。）

　　瑠衣开始奔跑。

　　在柚羽和善逸牵制敌人的间隙，蹬地跃向空中。

　　转身调整姿势，踩住粗壮的树枝借力。

　　（栗花落小姐的攻击，或许就是正解。）

　　瑠衣虽看不见，但香奈乎一定看见了。

　　所以她的攻击方向是对的，只是斩击无法奏效。

　　瑠衣的攻击也因斩击属性而未能命中。

　　因此，正解并非斩击。

　　——风之呼吸·伍之型改《木枯颪·贯》。

　　不是斩击，而是突刺。

　　善逸说过"很小"。傀儡内部传来微弱的鬼的声音。

　　也就是说，答案在于——躯干。

　　香奈乎是正确的。

　　（只要保持着人形，躯干就是最易隐藏的部位.......！）

　　无论身躯多么庞大，四肢都无法完全隐藏。

　　如果要操纵傀儡，中心位置最为便捷。

　　在柚羽和善逸的关节斩击下踉跄的巨械虚躯干中央稍下位置，瑠衣的日轮刀贯穿了假皮，深深刺入傀儡机关。

　　"嘎......."

　　然后，结果即刻显现。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传来悲鸣。

　　活生生的鬼的悲鸣。

　　然而下一刻，瑠衣瞪大了眼睛。

　　因为被自己刺穿的巨械虚四肢和衣料间，无数铁棒状物体喷涌而出。

　　当她意识到那便是所谓枪械时，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

　　―――没想到还是来得太早啊。

　　十四、十五岁左右参加选拔的剑士多如过江之鲫，若是自幼接受剑士训练的家族出身，这个年纪根本不算早。

　　在难以名状的紧张与亢奋交织之中，千寿郎做好了准备。

　　“那父亲，我出发了！”

　　“嗯。到藤袭山这段路有长治郎带路，不用担心迷路。”

　　“明白！”

　　身着正式旅装的千寿郎在炼狱府邸正门前，即将启程之际正接受槇寿郎送行。

　　随行的鎹鸦长治郎发出嘎嘎鸣叫以示赞同。

　　腰间佩戴着临时日轮刀，显然这是鬼杀队士终选前的正式装束。

　　“听着千寿郎。”

　　槇寿郎将手搭在儿子紧绷的肩膀上。

　　“终选不是训练，是实战。真正的鬼在对面等着。当然山里的危险远不止这些.......”

　　所谓终选，顾名思义是成为鬼杀队士的最后考验。

　　即便出自鬼猎名门炼狱家，也绝无任何特例可言。

　　——究其根本，鬼狩猎的荣耀取决于剑技而非家世。

　　将刀交给半吊子之人，反倒可能酿成大祸。

　　这恰是终选的残酷意义。

　　杏寿郎与瑠衣走过的，正是同样道路。

　　作为千寿郎的师父，槇寿郎比谁都清楚弟子的实力。

　　温柔有余而锐气不足，始终令他隐隐担忧。

　　“无论出现什么危机都不能放弃。绝不可被折断。燃烧你的生命，战斗到最后一刻！”

　　“......明白！”

　　“去吧。父亲会在这里等你凯旋。”

　　“一定顺利通过选拔回来见您！”

　　望着那蹦跳远去的娇小背影，槇寿郎不禁想起往昔。

　　杏寿郎与瑠衣当年也是这样奔赴战场，而自己年少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怀旧与刺痛层层叠叠，令他瞬间精神恍惚。

　　若是妻子瑠火在世，此刻会有怎样的对话呢？

　　“父亲————”

　　突然在转角停住脚步的千寿郎挥手喊道。

　　“青草克明之。”

　　这让槇寿郎皱了皱眉。

　　——

　　“关于称呼的事......”

　　烦恼中，少年已带着鎹鸦窜入山林，唯余那句「这几天在店里用餐就好！绝对不能让泽乌进厨房————！」的喊声渐远。

　　“不对啊瑠火... ...”槇寿郎对着虚空喃喃自语，蓝发随风轻扬。